明眼人都能看出左宗元的不怀好意。
姜涞身上那么明显的女皇帝标签，你堂堂左相又从没想过真心顺服女皇帝，突然冒出来举荐女皇帝的人。
这就叫做无事献殷勤。
前面才举荐了人家，后面就扔一根硬骨头给人啃。
这还不算不怀好意，那什么才算是不怀好意？
偏偏，这事符合左宗元的性格，他历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，睚眦几乎就是他的本命神兽。
姜涞突然之间的掀桌子，令得左宗元也有短暂的错愕。
但到底是为相的人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，一点点养气功夫还是有的。
心里面恨得牙直痒痒，面上却不露声色。
“姜大人，缘何对本相的成见如是之深？”
姜涞说道：“左相可莫要误会，您举荐下官入朝，下官感谢还来不及，岂敢有成见？”
“哈哈，那看来是本相解释的不够清楚了，怪本相，怪本相。”
左宗元说道：“本相举荐姜大人前往京兆府主持大局，实则是看中了姜大人的机变之能。非常时刻行非常事，京兆府于景涣并非无能，而是此人守旧，所以京兆府需要一个能力出色，还懂得变通胆大能臣，方能解决此次灾变。”
不愧是当丞相的人，这口才还真不是盖的。
看似每一句依旧是在夸赞姜涞，甚至还着重表扬了他的优势在京兆府有用武之地，让人听得连连点头。
实际上，针对姜涞最大的短板——经验不足，老梆子压根儿没提，完全是避重就轻。
“下官可没有任何实务的处理经验，左相就不怕下官只剩下机变，完全不通实务？”
左宗元说道：“你在西戎使团的事上就处理的很好，再说了，实务，自有于景涣会安排人协助于你。”
所以，连脸都不要了，就非得逼我上呗？
姜涞偷偷瞅了一眼女皇帝，见她眼观心心观口高高挂起，不由暗自在心里抱怨了两声，这女人，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。
“左相，要下官去京兆府也不是不行。不过能不能等下官解决完京城的事之后再动身？”
左宗元问道：“你的接伴使差事已经交卸了 ，在京城还有何事需要处理？”
“哦，是下官的一点儿私事。”
姜涞说道：“前日夜里，下官宴请完西戎使团回家途中，遭遇一伙黑衣人的刺杀，此时云安县衙到现在都还没有缉拿到幕后真凶。下官进京时日尚短，也不曾得罪过谁，突然遭遇刺杀。若不能揪出幕后真凶，下官还真哪儿也不敢去啊。”
饶文石开口说道：“姜涞，如果你真不想接京兆府赈灾的差事，大可以大大方方拒绝，莫要寻借口推脱，这非君子若为。”
姜涞说道：“饶大人，下官可不是寻借口开脱。下官遭遇刺杀为真，云安县衙有案情记录，事发之后，下官也曾跟陛下递过消息。”
女皇帝颔首说道：“此事皇城司和锦衣卫都向朕汇报过，确有其事。”
饶文石大怒，“天子脚下，公然行刺朝廷命官，大胆妄为。请陛下下旨，勒令云安县衙限期破案。”
“臣附议！”
“臣附议！”
“……”
左宗元以外几位老大人拱手附和了饶文石的提议。
左宗元却死死盯着姜涞，想分辨这是不是这小猎户跟女皇帝商议好的借口。
转念一想，他又将此事否了，天子脚下，编这样的借口实在太低劣，太容易被戳穿。
既然不是小猎户和女皇帝编出来的借口，那刺杀就确有其事。
那这场刺杀是谁搞出来的呢？
左宗元第一反应就是他这个派系的人，但为何都两天时间了，为何每人汇报到他这里？
大臣们的目光已经从姜涞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，左宗元顾不得多想，不得不俯身说道：“老臣也以为饶大人说的对，在京城公然刺杀朝廷命官，必须彻查到底。不然，此例若是一开，必定祸患无穷。”
朝廷之上的竞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，但是彼此间也都有默契，绝不在京城地带行刺杀之事。
不然朝廷早就乱了套。
京城，就是朝臣之间默契认可的安全地带，不管再怎么争再怎么斗，至少性命无虞。
“好，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，那这事就彻查到底。左卿，此事由你来过问，如何？”
“臣领旨。”
左宗元拱手答应，心里却在打鼓，理论上这种事该交由刑部，虽说今日刑部没有大臣在御书房，但临时传召也不是难事。
可女皇帝竟然越过了刑部，直接让自己来办这件事，那……
左宗元几乎可以断定，女皇帝必定是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，这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他这一派系的官员。
这一刻，左宗元心头怒火丛生，在京城里破坏规矩，如此大的事竟然不请示，这是有多没有将本相放在眼里？
“姜大人，此时本相必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。京兆府的事？”
姜涞笑了笑，说道：“破案之日，就是下官出发之时。左相费心！”
看来这破落猎户也知道幕后之人是谁……
左宗元着实有些绷不住，朝女皇帝拱拱手，急匆匆离开了御书房。
其他大臣也纷纷离开，独独饶文石留在原地，皱眉对姜涞说道：“你实在不该答应左相，京兆府就是个烂泥潭，他这是准备让你死在那里，难道你看不出来吗？”
女皇帝说道：“饶爱卿放心，他精的跟猴似的，又最是惜命，若是没有把握，他不会中了左宗元的套。”
姜涞诧异地看着两人，这种话都能说的如此直白，这老大人是自己人？
女皇帝狠狠瞪他一眼，说道：“收起你那看不起人的眼神，朕经营朝堂这么多年，难道一个堪用的老大人也没有？”
饶文石不理会两人，说道：“老臣还是觉得此举太多冒险，一个不慎，真有可能引起民变。”
合着你不是真心担心我的安危啊？
女皇帝说道：“饶爱卿还是不太了解他，就算没有左宗元的推动，他原本也是准备往京兆府走一遭的。”
“这是为……”
何字都没有说出口，饶文石就反应过来了，他低声问姜涞，“你盯上西戎的那一批粮食了？”
姜涞说道：“咱大乾的百姓都还没有吃饱，凭什么救助草原蛮子？老大人不会觉得我做的不对吧？”
饶文石抚须大笑两声，“老夫为何要觉得不对？”
姜涞愕然，谁说这老大人古板迂腐来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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