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说，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是真的强。
头一夜才处理了冻伤，第二天这些人就生龙活虎了。
哪怕伤处依旧疼痛，他们却又能忍痛开始干活，且甘之若饴，笑的发自内心。
就包括切了一条手臂的来西媳妇，第二天也带着一对孩子来亲自给姜涞磕头，表达了他们最质朴的感谢。
姜涞几若被开罗村的百姓奉成了神明。
都是最底层的庄稼汉，断腿断手活下来的他们见过许多，但是如同来西媳妇那般严重的，却也被救活过来。
在开罗村的百姓眼里，那就等同于从阎王爷手底下抢回来一条命。
钟振雄也很高兴，让姜涞无论如何也要多留两天，他要代表村民好好招待一番。
姜涞婉拒了钟振雄的好意，以要尽快入塞为由，第二天午后就收拾准备启程。
“姜后生。”
钟振雄见实在留不住姜涞，也就没有强求，在姜涞马上要上马的时候，他唤住姜涞，从袖筒里掏出一个信封。
“姜后生帮老朽如此大的忙，老朽无以为报，这里有封信你带着，去了京兆府之后找府衙的捕头黄成，他是老夫的徒弟，该是能帮上后生你的忙。”
姜涞皱了皱眉，心想自己又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，钟振雄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京兆府城？
钟振雄没有明着说出来，姜涞自然也不会去问，萍水相逢，彼此心照不宣才是最好的结局。
“那就多谢老伯了，咱们后会有期。”
姜涞认真将书信收好，翻身上马，带着队伍自村口奔向官道。
他们身后，整个开罗村的百姓几乎都出来相送了，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官道尽头，这些村民才陆陆续续返家。
“唉，是一个好后生，可千万别折了啊。”
钟振雄忧心忡忡地望着远去的队伍，喃喃感慨，管家在他身后欲言又止，最后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。
开罗村距离京兆府不足八十里路，中间经过两个小镇，姜涞都没有停留。
一路快马，入暮时分，来到了京兆府城之外。
离开开罗村之后，姜涞就将队伍化整为零，分批次进入了京兆府的地界。
有些人已经先姜涞进了城，更多的人却是被姜涞派到了京兆府管辖的几个州县。
姜涞身边跟着的只有乔文武，以及罗临做小队长的一个十人小队。
他们没有急着进城，来到距离城门一公里处的露天茶肆。
“诸位客官请坐，我们有上好的羊肉，来几斤吗？”
小二奉了大碗茶之后，向姜涞他们推销起了食物。
“你看着给我们上吧，一人来个二斤，再配点其他小菜。”
乔文武得了姜涞授意，要了吃食之后，随口问道：“不是说京兆府受了雪灾么，怎么你这里生意还这么好？”
“受灾的是京兆府下面的州县，府城这边可没受什么灾。也正是因为附近的州县受了灾，才有那么多人逃难到京兆府城，咱们也才受了点益。要搁寻常时日，咱这里的生意可不见得这么好。”
露天茶肆原本的规模应该不大，现在有好几个灶台，看起来都是新砌起来的。
大多数人吃的也是最便宜的杂烩，看着装该是原本生活还算过得去的灾民。
姜涞指了指远处的城门，那里才是人头攒动，沿着城墙聚集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。
“府城既然没受雪灾影响，为什么不放灾民进城？”
小二说道：“这客官就不知道了，进城得交一两银子的人头税呢。除了逃来的大户，谁舍得花这钱，有一两银子，在城外一家人都能吃一个月了，说不定就能挨过这场雪灾呢。”
一两银子的人头税？
众人听得心惊不已，京兆府城这不只是没有赈灾，还在发灾民的财？
“那没有钱吃饭的怎么办，官府管不管？”
小二笑着说道：“管。官府也立了粥棚，嘿嘿。”
姜涞听着小二的话，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，于是压低声音问道：“听小二哥这意思，官府的粥棚只是做做样子？”
小二警惕说道：“客官是做什么的，问这作甚？”
“呵呵。”
姜涞神秘地笑道：“我说我是劫富济贫的马匪，你怕不怕？”
“嗨！”
小二乐呵呵说道：“您要真是劫富济贫的马匪，那我还真愿意跟你说说，这京兆府城里尽是贪官污吏，客官记得多杀几个才好。”
“二麻子，又特娘的在那里胡言乱语，上一次的板子还没有挨够是不是，赶紧滚去斟茶。”
一个掌柜模样的低声训斥，叫做二麻子的小二歉意地笑笑，提着茶壶去了别的桌子。
食物上来了，姜涞一边观察，一边说道：“等我们进了城之后，罗临你安排两个人在城外在逗留一阵，再接触接触这个小二。”
“是。”罗临答应下来，当时就点了两人安排了任务。
一顿饭吃完之后，姜涞等人牵着马来到城门之下。
城门口防卫森严，二十多个着甲持枪的士兵立在城门两侧，明晃晃的枪尖透着寒光，使得附近徘徊的灾民连多看一眼都不敢。
远处，还有两队士兵在沿着城墙交替巡视。
城门口还有几个书吏，他们身后放着几个巨大的竹筐，有两个竹筐已经放满了铜钱。
两个书吏正拨弄算盘，姜涞到城门的时候，他们正往竹筐上盖盖子贴封条。
然后，两个竹筐就被抬上旁边等着的马车，马蹄轻扬，驮着满满的银钱进了府城。
乔文武将牙咬的咯咯直响，低声在姜涞身边说道：“大人，京兆府城的这些狗官简直不当人，咱们一定要向陛下弹劾他们，将他们全部都打入大牢。”
姜涞说道：“文武，你记着，任何事情，都不要急着下结论。走吧，我们进城。”
乔文武虽然依旧心有不忿，却也没再说什么，掏出文书走到勘验路引的守城士兵跟前递了过去。
士兵只瞥了文书一眼，就说道：“嗯，十位进城，十两。”
乔文武被惊到了，半晌才道：“你看清楚一点，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？”
“不就是路引吗？难道还能是官贴告身？”
士兵满不在乎地将文书朝乔文武扔来，吼道：“还要不要进城，要进就交钱，十两。不进就赶紧让开，别挡了其他人的路。”
乔文武被气得差点当场拔刀砍人，他递过去的正是姜大人的官贴告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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