酉时，琼和楼。
京兆府城最贵的酒楼，没有之一。
依旧是贾道明等在酒楼门口迎接姜涞。
姜涞只带了乔文武一人，没有骑马，一路逛过来的。
“大人，京兆府实在是有些不识抬举，白日入城的时候没有官员迎接，接风宴，那姓秦的县令竟然也还是只派了师爷来迎您。”
远远的看到师爷贾道明站在酒楼门口，乔文武很是不满。
姜涞心里倒是没觉得什么，但依旧感觉到了怪异。
后世的官场都有一套森严的制度，何况是当下的时代。
知州于景涣出城巡视灾区去了，州府还有其他官员在吧，缘何接风的任务要落在县衙头上？
便是于知州认可亲近县令秦蒿，为何秦蒿敢如此托大，在城门不亲自迎接姜涞，接风宴竟也不亲自迎接。
要知道，姜涞除了赈灾使之外，还有一个权知府事的官职。
虽然都是临时的，但是只要他在京兆府一天，那理论上知州于景涣都得听他的。
他怀里甚至还有来自女皇帝的密旨，能够调动开阳军。
哪怕是密旨的事情京兆府不知道，但是另外两个官职，朝廷早跟京兆府行过文。
如此种种，京兆府的奇怪反应，就耐人寻味了。
姜涞心里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，在这京兆府，似乎县令秦蒿的权力，比知州于景涣还要大似的。
“这秦蒿，确定没有京城的关系吗？”
从京城离开的时候，女皇帝特意命人将京兆府主要的官员信息都给姜涞送了过来，除了知州于景涣曾在京城任过官职意外，余下九成官员基本上都是京兆府本地的。
乔文武也看过女皇帝送来的那些信息，他跟在姜涞身边虽然时间不长，却也慢慢熟悉了姜涞的习惯，此时他的提问，是不需要人回答的。
“九成官员都来自原址，土生土长，看来我们这位于知州，在京兆府的日子过的也不风光啊。”
姜涞以前没有接触过大乾的地方官场，自然也不知道大乾地方官场究竟有多少地方如同京兆府一样，九成用的都是本地官员。
如果大乾的地方官场普遍都是这种情况，那就只能说明女皇帝还是太嫩了，难道她就没从大乾立国的过程中吸取到教训吗？
女皇帝言辞凿凿她对大乾朝堂掌控力度如何如何，结果哪哪儿都是漏洞，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？
“走吧，我们进去。”
姜涞感觉他上了一搜大大的贼船，现在想下去都难了。
“哎哟，姜大人，快请，快请。”
贾道明老远看到姜涞之后，快步迎了过来，“我们秦大人已经在路上了，秦大人因为身体不便，没能亲自下来迎接姜大人，让草民代为请罪。”
身体不便，这借口倒是挺合适。
姜涞微微一笑，在贾道明的开迎之下，慢吞吞进了酒楼。
上了三楼之后，终于见到了这位身体不便的京兆府知县秦大人。
“大人，这位就是姜大人。”
随着贾道明的介绍，秦蒿笑容满面地朝姜涞拱手，说道：“姜大人果然是少年才俊，下官未能亲自迎接，还望姜大人恕罪。”
姜涞笑呵呵说道：“嗯，贾师爷说了，秦大人身体似乎是出现了问题，这可是大事。秦大人为朝廷殚精竭虑，朝廷也不能真把大人当做牛马啊。要不本官向陛下上书，给秦大人放个长假？”
嗯？
秦蒿的眼睛不由地一跳，随即却又释然，被自己如此冷落，难道还不允许人家发点脾气了？
毕竟是上官嘛。
秦蒿躬下腰身，说道：“感谢大人关心，下官的身体其实不是大毛病，就是偶感风寒而已。”
姜涞点点头，说道：“偶感风寒啊，那确实不宜吹了凉风。如今这京兆府可正是寒冷的时候，秦大人可得注意身体啊。”
“感谢大人，下官一定注意。”
秦蒿笑着将姜涞迎进包厢，然后县衙的官员开始陆续来见礼。
县丞宋平，佐贰官，秦蒿的副手。
主官户籍和文书的主簿胡玉成。
典吏陶虎，算是警察局长，不过在这个时代没有品秩。
此外还有几个城中大户。
林林总总近十人，却没有一个府衙的官员。
待这些人与姜涞一一见礼之后，秦蒿主动解释了没有府衙官员的事情。
理由也很充分，他只是县衙正印官，指挥不了府衙的官员。
“这也是咱们京兆府比较尴尬的地方，府衙和县衙都设置在京兆府城内，有许多职能都是交叉的，所以平日里还是以于知州为主。”
随着秦蒿开口解释原因，其他人也在旁七嘴八舌地补充。
酒还没有喝几杯，京兆府衙一个盛气凌人的姿态便展现在了姜涞的面前。
那知州于景涣，更是在京兆府一手遮天的人物。
这特么不是接风宴，是小报告大会呀。
姜涞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人明里暗里的给府衙上眼药，一时间虽然摸不清楚真假，却也再次感受到了京兆府的复杂。
同时心里也有些恼火。
一方面的恼火是针对朝廷，或者说是针对女皇帝的。
在南陵城里，府衙和县衙并存这可以理解，毕竟那是大乾的都城，有其特殊性。
这京兆府城虽然也大，但到底不是都城，为何要将府衙和县衙设在一起？
另一方面的恼火，则是针对京兆府府县两级官场。
雪灾当前，首务之急难道不是赈灾么？
这些混蛋将灾民置于一边，竟还在忙着内斗，该死。
“秦知县，那这京兆府城入城的人头税，是府衙所设，还是县衙？”
待众人说的差不多，趁着秦蒿来给他敬酒的时候，姜涞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秦蒿叹道：“这是于知州颁布的政令，不过下官倒是理解于知州的。毕竟，今次的灾情实在严重，京兆府一州四县，有几十万灾民陆续逃往京兆府城。若是将这些灾民全都放进京兆府城，那会让京兆府城乱套的。”
姜涞问道：“那秦知县可知，这些临时增加的人头税，用在了何处？”
秦蒿说道：“这个下官知道，所有临时征收的入城人头税，尽数用来自购赈灾粮食了。迄今为止，朝廷的赈灾粮颗粒未入京兆府，京兆府城用于赈灾的粮食，全都源于自筹。”
姜涞问道：“京兆府的常平仓，已经开放了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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