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界崩碎时的青光像千万根银针刺入骨髓，江长夜摔在青石板上时，手中还攥着半片顾清商的素纱披帛。腐草混着苦药的气息钻入鼻腔，他抬头看见九重鎏金药柜在月光下泛着青紫——这是南胤青囊馆才有的龙胆木药橱。
"陈景升的医馆建在秦淮河底？"少年撑剑起身，太乙分光剑的裂纹中渗出冰碴。蛰龙诀运转三周天方驱散寒意，却见顾清商倚在捣药臼旁，肩头箭伤渗出的血竟是墨色。
少女蘸血在石臼边缘画了道符咒："公子不妨猜猜，我们为何会落入十年前的镜界残片？"她腕间银链突然绷直，链梢算珠弹向东南角的子午流注钟，"丑时三刻，该收露了。"
铜钟嗡鸣的刹那，药柜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。江长夜剑锋横扫，斩断三根急射而来的牛毛细针，针尖淬着的正是瘸腿老卒临终前服用的"醉仙散"。
"青囊馆的守夜药人。"顾清商撕开染血的裙裾，"陈景升用《黄帝虾蟆经》改写过这些活尸的脉象，子午流注钟就是机关总枢。"她突然将半截披帛抛向空中，月光透过素纱映出满地银丝——整个医馆地面竟布满了药人操控的傀儡线。
江长夜踏着药柜跃上房梁，剑尖挑起琉璃灯罩。灯火摇曳间，十二具药人从阴影中爬出，关节处皆插着三寸金针，其中一具赫然是少年记忆中的河西马帮帮主——三年前就该死透的人。
"瘸子说过，青囊馆能向阎王赊命。"少年旋身避开药人喷出的毒雾，太乙分剑第七式"白虹饮涧"削断三具药人的金针，"陈馆主倒是把活人死人都当药材使。"
顾清商突然将山河棋谱拍在子午流注钟上，二十八宿的铜钉依次弹出："公子要找的雪莲丹，就在这些药人颅中。"她咳出的黑血溅在银链上，竟腐蚀出缕缕青烟，"三尸脑神丹的滋味如何？"
剑锋急转劈开扑来的药人，江长夜从碎裂的头颅中摸出粒冰晶状药丸。蛰龙诀内力注入的瞬间，雪莲丹表面浮出"景升六年制"的小篆——这分明是三个月前的新药。
"十年前就死了的人，今年还在搓药丸子。"少年冷笑着捏碎假丹，药粉中爬出赤红蛊虫，"难怪瘸子宁肯咳碎肺管子也不来求医。"
最后五具药人突然结阵，指尖弹出金蚕丝缠住梁柱。江长夜足尖勾着傀儡线倒悬而下，残剑划出北斗七星轨迹，剑气精准刺入药人玉枕穴。当啷七声，七枚带血的雪莲丹滚落脚边。
顾清商突然甩出银链缠住他的手腕："屏息！"链梢算珠炸成粉末，青烟中浮现出太极阴阳鱼图案。药柜轰然中分，黑袍白发的"陈景升"拄着龙骨杖走出暗室，杖头嵌着的正是传国玺残片。
"顾丫头倒是比你娘更狠。"假陈景升的嗓音像生锈的铰链，露出袖口的手背布满鳞片，"当年顾炎武那老匹夫毒杀我时，可没教你这手离卦破军式。"
江长夜剑锋微颤。蛰龙诀感应到龙骨杖里的寒气，竟与青铜棺中的冰魄寒玉同源。他突然明白老卒临终遗言的含义——二十年前太子妃刺杀监国太子时，用的正是青囊馆的冰魄针。
"西秦绣衣使的黥面，北莽夜不收的刺青，再加上南胤道门的五鬼搬运术。"顾清商用雪莲丹压住伤口，唇角溢出的血染红衣襟，"三尸脑神丹需用活人试药三年，前辈这十年倒是忙碌。"
假陈景升的龙骨杖突然插入地面，整个青囊馆开始倾斜。药柜中滚落的瓷罐摔碎后爬出赤练蛇，少年认出这是瘸腿老卒讲过的"漠北火鳞蛇"，当年安西军用它们火烧北莽粮草。
"丫头可知你娘怎么死的？"假陈景升突然掀开黑袍，胸口赫然是顾清商发间同款的鎏金螭纹簪，"她发现我用太子尸首炼制传国玺时，可比你乖巧多了..."
太乙分光剑与龙骨杖相撞的刹那，江长夜虎口迸裂。残剑感应到传国玺气息，竟自动施展出棺中参悟的青龙七宿剑式。假陈景升暴退三步，杖头残片突然射向顾清商："你爹没教过你，星图不可逆推么？"
少女不避不闪，任由残片贯穿左肩。染血的鎏金螭纹簪突然亮起，与传国玺残片产生共鸣。江长夜福至心灵，剑尖挑飞龙骨杖的同时，蛰龙诀内力灌入簪中——青铜棺中见过的青龙星图骤然浮空。
假陈景升的惨嚎声中，青囊馆的梁柱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梵文。顾清商将雪莲丹按入伤口，银链绞住对方咽喉："摩罗什大师可知，释教的八部天龙最怕什么？"
地面突然塌陷。三人坠入秦淮河底的青铜祭坛，十二尊药人石像手捧长明灯，灯油竟是冰魄寒玉熔炼的髓液。江长夜剑锋抵住假陈景升的咽喉，此刻才看清黑袍下的脸——正是月牙泉畔伏击他们的萨满祭司。
"释教惧因果。"顾清商扯下祭司的人皮面具，露出北莽国师摩罗什的脸，"大师用镜界分身追杀我们时，可想过真身会陷在十年前的陷阱里？"
祭坛突然震动。冰魄寒玉髓液倒流进传国玺残片，映出二十年前的画面：真正的陈景升将鎏金螭纹簪交给太子妃，蟒袍太子胸口插着的却是道门桃木剑。
江长夜突然挥剑斩碎残片。髓液四溅中，他抱起昏迷的顾清商跃上河岸："顾小姐这局棋，从青蚨虫追到秦淮河，到底要将军何人？"
怀中的少女睫毛微颤，指尖在他掌心写下"养父"二字。对岸突然亮起火把，绣衣使的沙漠弯刀映着南胤玄甲军的铁骑，还有北莽狼骑兵的骨笛声。
沙洲城破庙里的更漏声仿佛在耳边回响，江长夜望着秦淮河上的星月，突然想起瘸腿老卒临终时的话："那娘们给的药...别信白鹿书院的..."
怀中的雪莲丹突然开始融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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