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提两个硕大的帆布袋,小伟挤出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在广场的角落停下脚步，放下手中的行李，小伟跺跺被踩脏的鞋子。
公话两角每分钟，小伟在后面焦急的排着队，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行李。
小伟是有手机的，翻盖的那种，当时很流行，但那时候漫游费很贵，不像现在已经没有漫游费了。
小伟的两个帆布袋，一个装满了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。另一个则是装着被褥。站了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，小伟略显疲惫。
“妈，我到北京了，你们放心吧！”终于轮到小伟打电话了，小伟拿着话筒给家里报平安，随即，又拨通师父的电话报平安，然后仰头看向四个鲜红的大字‘北京南站’。
简短的通话后，小伟提着行李绕过高高的围栏，把行李放在一处花坛上，坐在花坛边，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，已经下午四点多了，再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要黑了。眼下，小伟需要先找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过夜，明天最好可以安顿好，然后就开始着手找工作。
可这对人生地不熟的小伟来说，并不容易！
“小哥哥，在这等人吗？”一个穿着低腰牛仔裤长得还算白净的小女孩，主动走过来和小伟打招呼。
小伟余光扫了她一眼，没动，也没搭话。
“小哥哥，第一次来北京吗？找工作吗，还是想租房子呢？”那个女孩见小伟没有搭话，又向小伟走了几步，两人的距离近的小伟可以看清女孩脸上的痘痕。
小伟抬头看着那女孩，眼睛很大，眉毛大概是化妆后的效果，嘴唇水润的红，底下头的时候，柔滑的长发垂下来，淡淡的香水味好像从她雪白的衬衫上飘来，在这个广场上显得那么自然，就像小说里邻家女孩。
“小哥哥，你是第一次出门吧！别紧张，我是职介，可以给你介绍工作，但你得给我中介费！”那位邻家女孩微笑着，很随意的坐在小伟身边，远远看过来，更像一对外出务工的情侣。
“中介费多少钱？”那个年代，网络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，找工作大部分都是在报纸广告或者人才招聘会，听明白这个女孩的来意，小伟稍微放松了戒备。
“中介费是按照工作的不同收费的，基础的保安、餐饮，管吃管住月工资一千多吧，中介费就几百元元，我们还提供岗前培训！”邻家女孩恬静的伸出细嫩的小手，拍拍小伟裤子上的浮土，那应该是在别人行李上蹭的，小伟略带反感的向旁边侧了侧身。
邻家女孩捂着嘴笑了，笑的小伟脸上火辣辣的热。
“工资再高点的工作呢？”把手插进裤兜，小伟摸了摸钱包，出门带了三百元现金还有银行卡和身份证，应该都还在。
“工资高的工作，中介费上下也差不了几百元，只是需要缴纳或多或少的培训费！”邻家女孩从口袋掏出烟递给小伟一支，自己点燃之后，发现小伟还在找打火机，又是一笑，替小伟点燃香烟。
“你还挺上进！一般刚来北京的年轻人，大多数都是先干保安或餐饮服务员！”邻家女孩对着小伟淡淡的笑着。
“远走他乡，还是都想多赚点钱！”邻家女孩仰起头，对着天空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。
“我刚来的时候，跟你一样！到现在，还是生活所迫，为了多赚点钱，整天风吹日晒的！”邻家女孩右手捏着烟头用力一弹，烟头偏离了垃圾桶的方向，掉落在垃圾桶不远处的大理石地板上。
“跟我走吧，这边的旅馆，一晚也要二百元左右，我们那里有四人的房间，每个床位一晚五十元，明天早点起床，挑个合适的工作，争取早日上岗，北京这个地方，机会确实多，但消费也高！”邻家女孩说完慢慢起身，踩着雪白的旅游鞋不急不慢的向广场外走去。
她是为了赚自己的中介费，小伟脑子迅速思考着。
小伟所在的小城市，职介还闻所未闻，今天就入乡随俗尝试一次吧！小伟扔下手中的烟头，右脚用力踩灭，提上行李，大步向邻家女孩走去。
“上车吧！”站在一辆面包车旁，邻家女孩催促小伟。
“去哪？”小伟提着行李，眼看远处的太阳开始落下。
“西四环外，这里寸土寸金，我们这样的小公司，可付不起房租！”邻家女孩又是一笑。
一旁的司机抢过小伟手里的行李，放在车后备厢，小伟见车里已经坐了两男一女，那三个人正在上下打量小伟，邻家女孩开门坐上副驾，小伟用力吸了一口气，慢慢吐出来，弯腰走上面包车，身后立刻传来关门声。
车子飞驰上高架，小伟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，一切都充满了挑战，一切又都是带着活力的机会……
懒散的浮云，飘荡在辽远天际，温柔的风，无拘无束吹响悦耳哨声；飞鸟闯进轻盈的流岚，激起灵透的涟漪，奔袭在千里之外的风声，呼唤着昨日的敬畏；缱绻散场，冻裂迢遥的期盼，流浪在满是祈望的广场，享受喧哗里的淡然。
漫步繁花里的静世界，广阔无言的缠绵；琉璃灯的期待，念起沉香若雪的守望；岁月在时光里嘲笑年华，避开浅禧拨动浮世的琴弦；半杯红尘褪尽一卷铅华，幽幽逆熵经年遗梦里的迷宫。
一路，小伟留意路边标志性的建筑和路牌，尽可能全部记下来。
汽车停下来的时候，天已经完全黑下来。面包车停在一个高大的院子，随着面包车上的人走下来，小伟余光看到两个纹身壮汉关上了近乎和围墙一样高大的铁板门。
上当了，小伟下意识的提醒自己！
“拿着你的行李，跟我过来！”邻家女孩脸上的微笑和恬静消失了！
“谢谢你，小姐姐！等我发了第一个月工资，一定请你吃大餐！你是我的贵人，还没请教你贵姓呢，小姐姐！”小伟提着行李，紧紧跟在快步走在前面的邻家女孩身后。
“呵呵呵……叫我小关好了！”小伟在邻家女孩的笑声里，隐约听出一丝嘲讽。
走过狭长的走廊，拐过最后一道房檐，一个光头的汉字用钥匙打开麻花钢焊成的铁门。
“手机、身份证给我！”光头汉子伸手说道。
“为什么？”小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。
“替你保管，别丢了！”光头汉子金鱼眼一瞪，一副别废话的样子。
“谢谢，大哥！”小伟递上手机和身份证，同时连忙赔上笑脸。
踏进铁门，小伟的左右两边，都是一间一间的铁皮门宿舍，小伟透过报纸没有贴好的窗子可以看到，里面有男有女，有的人在休息，有的人在交谈，还有些人在看报纸消磨时间。
小伟紧跟着小关走到最后一间铁皮门小屋，一只满是黑毛的大手挤开小伟，伸手用钥匙打开房门，小伟这才看到身后，一直跟着一位如罗刹一样的黑脸汉子，大约自己一直在考虑脱身吧，竟然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跟着。
“进去吧！”小关翘了翘嘴角，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伟。
“你可真能干，走，一块喝点！”小伟走进去的瞬间，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上了，黑脸汉子和小关一边说话，一边向回走去。
小伟想问问晚饭在哪吃，透过窗子，刚好看到黑脸汉子满是黑毛的手，搭在小关肩上，两人已经即将走出小伟的视线。
小伟坐在最靠近门的床上，里面两张床上坐着的，正是一起坐面包车来的两个男人。两人面带紧张不安，最里面的那个男人见小伟走进来，站起身原地踱了几步，小伟感觉，他似乎有些焦躁不安。
“咱们是不是被骗了？”中间床上的男人率先问道。
“我看是被骗了！”最里面床上的男人刚坐下，就看向还站在床边的小伟。
这不是废话吗！
为了团结，小伟还是友好的看了一眼先自己住进来的两个男人。
“有什么跑出去的办法吗？”中间床上的男人问道。
小伟感觉有些饿了，至于怎么跑出去，现在来看，是没有好办法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，但有一句话是应验了，‘哪里的狼都吃羊！’
“盒饭吃吗，三十块一份！”一个胖大的女人脸贴在窗户上问道，小伟这才知道，那个大约两个巴掌大的窗户，是可以在外面打开的。
“我来一份，大姐！”小伟跳起来，对着窗口的胖脸笑道。
最里面床上的男人见小伟买了一份盒饭，也买了一份。吃饱才有力气逃跑，万一有机会逃跑没力气怎么办？
“就这盒饭还卖三十块，我才不吃呢！”中间床上的男人看着小伟手里的盒饭，除了青菜豆腐就是米饭。
几口吃完寡淡的盒饭，这是小伟长这么大，第一次吃如此昂贵的盒饭，小伟心里暗自笑笑，把饭盒和筷子收拾好重新装进方便袋。
房间最里面是没有门的厕所，大约是方便在外面观察屋里的情况吧，小伟把方便袋放在厕所角落的垃圾筐里，趴在洗手池喝了几口自来水，回到床上躺下，才发现这床板坚硬如铁。
灯突然熄了，走廊微弱的光从没关严的窗户照进屋内，小伟闭上眼睛，安静的听着，睡在里面的两个男人，讨论起如何逃跑的计划。
在古玩市场混了五年多，打了五年多的‘鹰’，到头来，还是载在‘鹰’手里了，小伟测过脸，对着窗子笑笑。
骑士都是死在战马上，只有堂吉诃德死在了床上！小伟笑着睡了。
“起来了！”当当当的巨烈敲门声，小伟从床上坐起来，两个眼睛布满血丝的男人，正坐在床上一起注视着小伟。
是昨天那个开门的黑脸汉子和另一个每见过的男人，小关没有来，小伟猜测，她应该出去继续骗人了。
“大哥，给我介绍一份工资高的工作吧！”小伟认真的看着黑脸汉子的表情。
“别着急，一会儿统一讲！昨天小关就说你是个上进的人，不错！”黑脸汉子拍拍小伟的肩膀，招手示意屋里的两个男人一起出去。
“让你们住这，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！”三个纹身男人，提着钢管，站在一间住满四个女生的房间，大声吼道。
已经被骗来了，跟骗你的人理论，有什么意义吗？
这个院子，小伟目测，即便武松被骗进来，硬闯出去的机会也是渺茫。好汉不吃眼前亏，且走且看吧。
“你们想干什么？你们这是非法拘押，是抢劫，你们这是犯罪！”一个瘦小的男子正在与一个壮硕的汉子，抢夺一个挎包。
原来昨晚刚进院子看到的一排房子，每间都像教室，里面都有两三个人在说着什么。
小伟看看还在撕扯抢夺挎包的瘦小男子，这位位仁兄这么一吼，基本会被认定为钉子户，会被严密的盯上，脱身的机会必然更加难找。
“大哥，给我推荐一个工资高的工作吧，我上学家里借了不少钱，就想赚钱早点还清外债！”小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，确实有几分书生气。
“去吧，去挑个工作吧！”黑脸汉子并没有理睬小伟，而是走进一间屋前，招呼三人进去。
“小哥哥，昨天睡得好吗？”今天的小关笑的有点妩媚，小伟看着不太舒服。
“挺好的，今天没化妆，但比昨天还好看，我发了第一笔工资，就给你买条裙子，你穿裙子肯定好看，小关！”小伟的笑，是多年在古玩市场练就的，总可以恰到好处的笑。
“你说的，我可记住了！”小关看着小伟一副初来乍到的模样，略带怜悯的笑了。
小伟上下打量这条剧毒的美女蛇，还没开口，同屋的两个男人已经挤上前来，和小关理论起来。
“大哥，给我根烟抽呗！”小伟识时务的走到门口，黑脸汉子正独自坐在椅子上抽烟。
黑脸汉子似乎话很少，从裤子口袋拿出一盒香烟，取出一根递给小伟。
“大哥，火在行李袋没拿来，借我用一下吧！”小伟不好意思的笑着。
黑脸汉子不耐烦的把打火机递给小伟，接过打火机，小伟点燃香烟，谢过黑脸汉子后，坐在门槛上细听屋内的争论。
一个脱身的计划逐渐浮现在脑海，越来越清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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