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陨落日
陆然踮着脚尖往人群外张望时，那枚陨石正撕裂云层。
她整个人几乎贴在医院大厅的玻璃幕墙上，鼻尖在冰凉的玻璃表面压出一小块白雾，右手还攥着刚取的X光片。远处铅灰色的云团翻涌着，像是有人往天幕泼了一盆脏水，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：“哥！快看彩虹！”
陆琛把斜挎包往肩上提了提，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望去。七月正午的太阳钉在头顶，雨后的水汽正在蒸腾，确实有道模糊的虹影架在肿瘤医院住院部楼顶。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，电子屏显示13:14，锁屏壁纸是他们全家在迪士尼的合影——父亲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，米奇耳朵滑稽地歪在无菌帽上。
“拍完片子不回去躺着，还有力气看彩虹？”他伸手去拽陆然的卫衣兜帽，少女却泥鳅似的从他腋下钻过，微跛的右腿让这个动作显得笨拙又执拗。X光片从塑料袋里滑出半截，片子边缘在阳光下泛着冷蓝，能看清踝骨处扭曲的金属支架。
人群突然骚动起来。
最先是一声婴儿的啼哭，紧接着保安的对讲机炸开刺啦杂音。陆琛看到那道虹影在抽搐，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搅动大气，云层深处透出诡异的绛红色。他下意识去抓陆然的手腕，却摸到一片冰凉——妹妹的掌心全是冷汗。
“陨石！是陨石群！”尖叫声从停车场方向传来。
陆琛终于看清了那些光点。它们像上帝随手撒下的一把钢钉，带着硫磺色的尾焰刺穿云层，空气里泛起灼烧皮毛的焦臭味。有人被撞倒，装着CT片的塑料袋在无数鞋底爆开，雪白的影像纸漫天飞舞。
“蹲下！”他将陆然扑倒在花坛边缘时，听见玻璃幕墙炸裂的巨响。飞溅的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，宛如一场固态的暴雨。陆然的后背重重磕在冬青树上，枯叶混着沙土灌进她衣领，可她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天空。
那颗直径超过三米的陨石击中了隔壁商场四楼。
冲击波掀翻了三辆救护车，陆琛的耳膜在嗡鸣中捕捉到某种黏稠的液体泼溅声。他抬头望去，商场外墙的巨型LED屏正喷溅着猩红液体——那不是血，而是融化的塑料模特内脏。黑雾从陨石撞击处喷涌而出，所到之处金属栏杆如蜡油般垂落。
“哥…我的腿…”陆然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。
陆琛这才发现妹妹的牛仔裤膝盖处晕开暗红，一根断裂的护栏铁枝贯穿了她的小腿。他徒手去拔那截铁枝，指腹被锋利的断口割得血肉模糊，却在触及铁枝的瞬间愣住——金属正在他的掌心融化。
不是融化，是分解。
银灰色的铁元素像被击碎的蜂巢，在他的注视下裂解成基本粒子。暗红的血从陆然伤口喷涌而出，却在接触到黑雾的刹那凝固成晶体，叮叮当当地滚落在瓷砖上。
“别看！”他扯下外套裹住妹妹的眼睛，背起她就往便利店冲去。自动感应门早已碎裂，货架像被巨兽啃过的肋骨般支棱着。陆琛踢开收银台前的尸体，那人的白大褂上别着“基因检测科 王主任”的工牌，半边脸嵌满了玻璃碴。
冷藏柜的应急灯还亮着，陆然伏在他背上发抖：“哥，你的手在发光。”
陆琛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手掌，蓝色光纹正顺着血管游走，如同焊接枪喷出的幽蓝火焰。便利店外的黑雾已经漫到脚边，被光纹触及的雾气发出油脂燃烧的噼啪声。他撞开仓库铁门时，后颈突然一凉。
某种粘稠的液体滴落在皮肤上。
货架顶端的阴影里，超市理货员正倒吊在天花板。他的工装裤褪到脚踝，露出脊椎骨节处长出的黑色骨刺，像条被剥了皮的蜥蜴。浑浊的眼球转动半圈，咧到耳根的嘴里垂下腥臭的涎液。
陆然睫毛扫过哥哥汗湿的后颈：“我们…是不是要死了？”
“把眼睛闭上。”陆琛反手扣住货架，蓝色光纹暴涨。五十公斤重的金属货架在他掌心坍缩成一根钢锥，捅穿畸变体头颅的瞬间，黑雾如活物般尖啸着钻入他的口鼻。
昏迷前的最后一帧画面，是陆然从指缝间漏出的金色瞳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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