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异能
陆琛是被冻醒的。
应急灯的惨白光线在头顶摇曳，像条垂死的白蛇。他试着活动手指，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——不知何时凝结了一层金属粉末，蓝光在皮下经络间明灭不定。仓库铁门被重物抵住，门外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，混着某种动物啃食骨头的咯吱声。
陆然蜷缩在纸箱堆里，校服外套盖在她身上，却止不住颤抖。陆琛伸手探她额头，滚烫的温度让他缩回手指。借着灯光，他看见妹妹牛仔裤上的破洞边缘结着暗红色晶簇，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不祥的灰白色。
"水..."陆然干燥的嘴唇翕动着，睫毛上凝着冰晶。
货架倾倒形成的三角空间里，散落着几瓶矿泉水和压缩饼干。陆琛抓起最近的瓶子，蓝色光纹自动爬上手腕。塑料瓶在他掌心坍缩成晶莹的颗粒，纯净水悬浮在空中凝成水球。这个发现让他喉咙发紧——原来不只是金属，连有机物也能分解重组。
水球贴上陆然唇瓣的瞬间，少女突然剧烈抽搐。她的瞳孔在睁眼时闪过鎏金色，指甲深深抠进陆琛小臂："别喝...水里有东西在游..."
玻璃瓶炸裂声打断了她的话。
陆琛转身时撞翻了摞泡面箱，扬起的粉尘中，他看见冷藏柜的玻璃正在沸腾。不是融化，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锡纸，整面玻璃墙扭曲成尖锐的棱镜。黑雾从缝隙渗入，所到之处货架铁杆渗出锈红色泪痕。
"待在这别动。"他把钢锥塞进陆然手里，那截从货架拆解的铁器还沾着畸变体的黑血。
自动贩卖机卡在仓库入口，投币口垂着半截小臂。陆琛隔着玻璃看见自己的倒影：刘海被血痂黏在额角，镜片裂成蛛网，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破洞。最诡异的是他的右手，皮肤下流动着金属光泽，像是有人把水银注入了血管。
黑雾触碰到他手背时，发出热油煎肉的滋滋声。蓝光本能地暴涨，雾气退潮般缩回缝隙。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——或许自己就是个人形净化器？
货架间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。
陆琛抄起立在墙角的扫帚，金属杆在掌心融化成铁水，又瞬间重铸成匕首。这个动作流畅得可怕，仿佛他生来就知道如何拆解世界。当畸变体从天花板扑下时，他甚至有时间观察对方变异的细节：
理货员的左腿异化成章鱼触须，吸盘里嵌着碎玻璃；右臂则完全晶体化，折射着冷藏柜的冷光。最骇人的是头颅，头骨像融化的蜡像般垂到胸口，露出脑组织表面滋生的黑色菌丝。
匕首贯穿畸变体眼眶的瞬间，陆琛感觉自己在拆卸精密的仪器。骨骼、肌肉、神经依次分解成基础粒子，黑血在触及蓝光前就汽化成刺鼻的烟雾。当啷一声，某种硬物掉落在地。
是半颗牙齿。
准确地说，是包裹在琥珀色物质里的臼齿。陆琛用匕首尖挑起它时，注意到齿根处刻着微型编号：X-0-17。这个发现让他后颈发凉——难道这些畸变体是提前标记好的实验品？
冷藏柜突然发出悲鸣。
整面玻璃墙轰然倒塌，黑雾如决堤的洪水涌入。陆琛转身扑向陆然藏身的纸箱堆，蓝光在周身形成蛋壳状护罩。雾气撞上光幕的刹那，他看见数以万计的黑色孢子显形，每个都长着鞭毛似的触须。
"哥...你的眼睛..."陆然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冷藏柜的金属框架正在他手中变形。铁管像被高温软化的麦芽糖，随着意念编织成密实的铁笼。当最后一个焊点完成时，陆琛才发现自己呼吸间喷出蓝色火星，视网膜上残留着元素周期表的浮影。
"我们得去地铁站。"他抹了把鼻血，发现血珠在半空分解成铁离子和蛋白质，"你的腿需要抗生素，这里..."
惨叫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透过铁笼缝隙，他们看见便利店外的地狱绘卷：柏油马路裂开蛛网状缝隙，蕨类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裂缝钻出，叶片边缘长着鲨鱼齿般的倒刺。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正在奔跑，她的右腿已经变成树根状组织，每跑一步就在地面留下带血的孢蒴。
"抓紧我。"陆琛把陆然背起时，发现妹妹轻得可怕。那些晶簇似乎在吸收她的血肉，伤口周围形成雪花状的结晶纹路。
黑雾在铁笼外翻涌，却始终无法突破蓝光屏障。陆琛试探着伸出手，雾气在他指尖形成小规模漩涡。当他握拳时，方圆五米内的黑雾突然坍缩成黑色球体，重重砸在收银台电脑上。
显示屏炸裂的瞬间，他看清了监控画面：十五分钟前，三个穿防化服的人影出现在便利店后巷。他们胸口的标志是双螺旋缠绕的利剑——正是父亲实验室的LOGO。
"有人来过。"陆然突然开口，她不知何时醒了，指尖摩挲着货架上的抓痕，"防毒面具的滤罐会刮花金属，这些痕迹很新。"
陆琛顺着她的指引看去，果然在奶粉罐上发现几道弧形划痕。当他将手掌贴上去时，蓝光自动勾勒出某个椭球形物体的轮廓——是防毒面具的滤罐尺寸。
冷藏柜突然传来异响。
陆然猛地抓紧他的肩膀："后面！"
最后一个畸变体从冰柜爬出时，陆琛终于明白为何防化部队会撤退。这个曾经是超市店长的男人，下半身已经和冰柜焊为一体，不锈钢外壳上凸起无数人脸状的鼓包。当他张开嘴时，寒气裹着黑色晶体喷涌而出。
"闭眼！"陆琛旋身将妹妹护在怀里，蓝光在背后结成盾牌。冰晶撞击金属的脆响中，他听见陆然呢喃着零散的词句："坐标...北纬31°14'...爸爸的密码是妈妈忌日..."
冰柜畸变体的胸腔突然炸开，无数冰锥般的骨刺暴雨般射来。陆琛下意识抬手格挡，却看见整排货架在他面前解体。钢铁洪流在空中重组成密实的盾墙，将骨刺尽数拦下。反冲力震得他撞上墙壁，后脑勺磕在消防栓上。
温热液体流进衣领时，他尝到了铁锈味。陆然滚落在两米外，钢锥深深扎入地面，离她的太阳穴只有十公分。
"你的血..."少女撑起身子，瞳孔金光大盛，"在发光。"
陆琛摸向后脑的手僵住了。血液在他指尖沸腾，不是比喻——那些殷红的液体真的在发出微弱的蓝光，如同掺入了磷粉。当他将血珠弹向畸变体时，冰柜怪物发出了登陆火星探测器以来最刺耳的惨叫。
黑雾开始退散。
等视线恢复清晰时，陆琛看见冰柜上插着半截钢锥。那怪物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在原地留下人形焦痕。陆然跪坐在焦痕边缘，指尖捏着片残破的布料，是防化服袖口的材质。
"他们带走了某个东西。"她举起布料对着灯光，上面沾着荧蓝色黏液，"七个脚印，其中两个属于女性，体重约55公斤，右腿受过伤。"
陆琛突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工牌。基因检测科王主任的白大褂上，确实有防化服留下的折痕。当他把这个发现说出来时，陆然露出恍惚的微笑："那个医生...我上周抽血时见过，他抽了整整十管..."
冷藏柜突然响起电流声。
应急电源终于耗尽，黑暗吞没一切的瞬间，陆琛感觉有东西擦过耳际。他本能地挥拳，蓝光映出来袭者的轮廓：是只家猫大小的蟑螂，鞘翅上布满人脸花纹，口器滴落着硫酸般的液体。
"蹲下！"陆然突然喊道。
钢锥从她手中飞出，在空中分解成数百根钢针，将变异蟑螂钉死在墙上。这个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，少女栽倒时，陆琛看见她耳后浮现出晶体脉络，像片逐渐蔓延的雪花。
"我们需要抗生素。"他背起妹妹走向后门，"还有抗凝血剂。"
破碎的玻璃门外，黑雾暂时退到街角。陆琛注意到柏油路上的血迹都凝成了晶体，在雨中折射出妖异的红光。当他踏出第一步时，整条街道的金属制品都在共鸣——路灯杆、汽车残骸、甚至下水道井盖，都在向他传达某种模糊的饥饿感。
转角药房的招牌斜挂在半空，霓虹灯管滋啦作响。陆琛抬手的瞬间，五米外的卷帘门自动分解成铁砂，又在空中重组成盾牌。这个发现让他心跳加速：或许物质操控的范围正在扩大？
药房深处传来玻璃瓶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陆然伏在他背上呢喃："三个心跳...两点钟方向..."
下一秒，货架后方亮起手电筒的光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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