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增殖
帝企鹅标本的眼球转动时，陆然正在吃磷虾罐头。
她盘腿坐在北极熊标本前，冻成冰棍的虾肉在唇齿间咯吱作响，嘴角溢出荧蓝色的汁液。陆琛的蓝光扫过食品包装袋，保质期显示2019年——这说明至少四年前，这座水族馆就已经被遗弃。
"哥，过来看。"陆然敲了敲亚克力展柜，帝企鹅的喙突然张开，吐出串气泡状的生物荧光，"它们在说冰层下的城市。"
陆琛的掌心按在展柜表面，黑色纹路顺着血管爬上小臂。当蓝光渗入标本内部时，他看见难以置信的画面：企鹅的骨骼早已被菌丝替代，每根羽毛都是纳米级的晶体结构。更诡异的是声带部位，那里镶嵌着微型扬声器，刻有白塔的LOGO。
"撤离警告。"帝企鹅突然口吐人言，声音是甜美的女声，"检测到七级精神污染，请实验体TX-0立即返回收容舱。"
所有标本柜同时亮起红光。
北极熊的胸腔弹开，露出黑洞洞的炮管；章鱼触须缠住通风管道，吸盘变成监视镜头；就连水母水箱里的尸体都开始抽搐，触须间迸溅着高压电流。陆琛拽起陆然冲向海底隧道，身后传来密集的金属变形声。
"前方五十米右转。"陆然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，像在朗诵诗歌，"避开第三块渗水地砖。"
她的预言很快被验证。当陆琛踏错半步时，天花板突然垂下钢丝网，蓝光刃切割的瞬间才发现网上涂着X-0抑制剂。黑色纹路在手臂上灼烧出青烟，剧痛让他单膝跪地。
"你的代谢速率在下降。"陆然蹲下来舔舐他的伤口，舌尖的晶体刮去腐肉，"需要补充三磷酸腺苷，跟我来。"
她牵着他钻进企鹅馆后台，这里堆满生锈的饲料桶。陆然撬开某个印着"南极磷虾"的金属桶，里面竟是整套军用级医疗设备。当她将注射器扎进陆琛颈动脉时，他看见针管标签上的字样：**GSH-17增强型，仅供TX-0使用**。
"你早就知道这里。"陆琛抓住她手腕，黑色纹路在接触到她皮肤时突然安静，"为什么？"
陆然的瞳孔闪过数据流："父亲在我七岁时带我来过，当时他在..."
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。
白塔的机械猎犬撞破外墙，它们的骨骼是碳纤维与X-0晶体的复合体，关节处喷着蓝焰。陆琛的蓝光刃砍在领头犬的头盖骨上，竟被某种力场弹开。陆然突然跃起，晶丝从指尖刺入猎犬眼窝，像黑客插入数据线般搅动。
"指令覆盖。"她眼里的几何图形极速旋转，"去，吃了同伴。"
机械猎犬群瞬间倒戈。它们撕咬同类时溅出的不是机油，而是带着神经突触的黑色粘液。陆琛趁机分解通风管道，铁砂在空中凝聚成钻头开路。当他们冲进海水淡化车间时，陆然突然瘫软在地。
"核心温度过低。"她蜷缩在滤水罐之间，发梢开始结霜，"需要热量..."
陆琛的手掌贴上她后背，蓝色光纹却不再受控。整座海水淡化系统突然启动，数十吨海水在管道中沸腾，热能通过他的身体疯狂涌入陆然体内。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——自己正在变成人形能量中转站。
"你连接了我的生物电路。"陆然转过脸，皮肤下流动着光纤般的脉络，"父亲的设计真巧妙。"
车间外传来机械腿的脚步声。
秦教授的机械义眼穿透黑暗，她的胸腔换成透明舱体，里面泡着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大脑。当陆琛的蓝光刃劈向她时，十二面体力场屏障凭空出现，将攻击折射向屋顶。
"小然，玩够了吗？"秦教授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，"该回培养舱继续进化了。"
陆然突然笑了。
她笑的时候整个车间的金属都在共振，生锈的管道裂开蛛网状花纹，露出内壁新生的血肉组织。当秦教授意识到危险时，已经晚了——所有输水管道变成巨型肠腔，闸门是锋利的牙齿，泵机是跳动的胃囊。
"你犯了个错误。"陆然漂浮在半空，海水在她脚下凝结成晶桥，"不该用生物科技对付生物本身。"
秦教授的机械腿被肠腔吞噬，她果断切离下肢，弹射舱带着大脑容器冲向天窗。陆琛的蓝光网住逃生舱，却在接触到大脑的瞬间头痛欲裂——十万个人的记忆洪流般涌入，全是白塔实验体的临终影像。
"接住！"陆然将逃生舱捏成金属球扔来，"这是白塔的罪证。"
金属球入手瞬间，陆琛的黑色纹路突然暴长。X-0晶体从掌心钻出，贪婪地吸收着球体能量。当球体化作齑粉时，他看见自己站在通古斯的冰原上，父亲正在陨石坑边缘呼唤某个名字——不是陆然，而是"普罗米修斯"。
"哥！"
陆然的尖叫让他惊醒。海水淡化车间的所有金属都已晶体化，他们的退路变成紫黑色的巨型琥珀。更糟糕的是陆然的状态，她正在吸收车间里的放射性元素，皮肤逐渐透明化，露出下方星河般的能量脉络。
"去海底隧道..."她推着陆琛跌进排水口，"我能暂时屏蔽信号..."
三十米深的水下，帝企鹅标本群正在巡逻。它们的蹼进化成螺旋桨，喙部安装声呐装置。当陆琛的蓝光刃斩断首只企鹅的脖颈时，幽蓝的血喷涌而出，竟在空中凝成父亲的全息投影。
"小然，当你看到这段影像，说明已经完成第三次觉醒。"父亲的投影抚摸不存在的小女孩头顶，"记住，X-0不是武器，是钥匙..."
白塔的深水炸弹将投影炸成泡沫。
陆琛抱着陆然沉入人工海沟时，看见惊人的景象：整个海底隧道的亚克力穹顶外，附着着无数发光水母。它们的触须在玻璃上拼出尼安德特人的壁画——手持长矛的原始人正在围猎猛犸象，而天空悬浮着黑色晶体。
"公元前三万两千年，X-0第一次造访地球。"陆然的声音直接在陆琛脑中响起，"尼安德特人叫它'星之种'。"
机械鲨鱼的利齿擦过陆琛后背，割裂的伤口来不及渗血就被海水凝固。陆然突然吻住他的嘴唇，将某种能量核心渡入他体内。黑色纹路瞬间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血管中的星河光带。
"呼吸。"她的命令不容置疑。
陆琛这才发现自己能在水下呼吸了。皮肤表面长出鱼鳃状结构，指尖迸发的蓝光带着电弧。当他徒手撕开机械鲨鱼时，感觉自己在拆卸乐高玩具——每个零件都在意识中清晰可见。
海底火山突然喷发。
这不是地质活动，而是陆然的能力暴走。岩浆在接触海水的瞬间晶化成黑曜石塔，塔身刻满双螺旋符号。白塔的追击舰队撞上突然隆起的海床，陆琛看见秦教授的逃生舱被黑曜石尖刺贯穿，那颗大脑在岩浆中汽化。
"父亲在塔里。"陆然指向黑曜石塔尖，"那里藏着真正的实验室。"
攀登过程异常艰难。晶化的岩浆壁长满倒刺，每道裂缝都渗出腐蚀性黏液。陆琛的再生能力不断修复着伤口，但黑色纹路开始向心脏蔓延。当他们在塔顶找到气密室时，陆然突然捂住耳朵尖叫——声波震碎气密玻璃，露出里面冰封的实验舱。
舱内躺着陆然的克隆体。
十二具培养舱排成星图，每个舱体都标注着不同年代：1999、2004、2012...最近的舱体日期是三天前。陆琛的蓝光扫过操作台，全息日志显示最新实验记录：**TX-0-17号载体已激活，开始执行文明筛选程序**。
"原来我是量产品。"陆然抚摸着自己的克隆体，"像超市里的罐头。"
爆炸从海底传来。
白塔的核潜艇正在炮击黑曜石塔基，冲击波让整个实验室开始倾斜。陆琛砸碎控制台取出数据核心，蓝光吞噬信息的瞬间，他看到了父亲最后的实验——
通古斯的陨石内部，穿着防护服的父亲正在与晶体对话。那东西根本不是矿物，而是蜷缩成球状的硅基生命体。当父亲将血液滴入核心时，晶体表面浮现出小女孩的脸，与陆然一模一样。
"活下去。"陆然突然推开他，自己坠向崩解中的塔基，"带着真相去北纬31°14'..."
陆琛的蓝光触须抓住她时，黑色纹路已经覆盖全身。他感觉自己在融化，每个细胞都在重组。当核潜艇的主炮锁定他们时，某种远古记忆突然苏醒——那是X-0初临地球时的场景，尼安德特人用黑曜石长矛刺向晶体，却被反物质火焰烧成星尘。
"指令，改写。"
陆然的声音与十万个声音重叠。她的身体分解成晶雾，融入陆琛的蓝光。核弹头在出膛的瞬间调转方向，将白塔潜艇群炸成海底烟花。
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海面时，陆琛独自漂浮在残骸间。他的左眼变成晶体，右眼残留着人类的瞳孔，掌心握着陆然最后凝结的晶核——里面封存着半张笑脸。
潮水退去后的沙滩上，躺着白塔的通信器。屏幕自动亮起，周凛的半张兽脸出现在画面中："交易吗小子？我有你要的坐标，而你有我要的..."
镜头转向他身后的铁笼，陆然正在里面拼装乐高积木——或者说，是长着陆然面孔的另一个克隆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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