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魂殿的祭坛矗立在万丈断魂崖边缘,崖下翻涌的血海蒸腾起腐臭的雾气。九百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悬挂在青铜柱上,灯罩是用婴孩额骨打磨而成,内里跳动的火苗泛着青绿色——那是抽离修士三魂七魄炼制的「怨灵火」。圣女赤足踏上祭坛台阶,足底触及的每一块石板都嵌着活人生剥的面皮,死者的五官在煞气滋养下仍保持着惊恐的扭曲。
夜风卷起她玄色祭袍的衣摆,露出袍内刺绣的《百鬼夜行图》。绣线以处子经血浸染,饿鬼道众生的嘶吼声随着衣袂翻飞忽远忽近。她停在高逾三丈的噬魂罗盘前,指尖尚未触碰盘面,罗盘中央的蛟龙瞳便渗出粘稠黑血,顺着十二地支方位的血玉沟槽流淌,在地面汇成一幅狰狞的饕餮吞天图。
"又是这种味道…"圣女鼻翼微动,腐朽的血腥气让她想起百年前那个雨夜。那时她还是药王谷药圃里偷吃灵果的女童,直到血魂殿的铁骑踏碎山门,师尊将她推入化尸池时说的那句"你的血太脏",至今仍在梦中回响。
圣女咬破舌尖,将精血喷向罗盘。血珠触及蛟龙瞳的刹那,盘面爆发出刺目的血光,映得整座祭坛如同浸泡在血海中。罗盘边缘镶嵌的九十九枚元婴头骨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,颌骨开合间发出尖锐的哭嚎——这些修士生前被活生生抽出神魂,此刻残存的意识仍在挣扎。
血海突然沸腾,浪涛中浮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形。他们是罗盘历代持有者的生魂,被反噬之力永久禁锢在此。魂体被血浪撕扯成丝状,缠绕在圣女脚踝,试图将她拖入深渊。她腕间骨链迸发幽光,厉喝一声:"聒噪!"生魂瞬间炸裂成血雾,被蛟龙瞳吞噬殆尽。
"苍梧山…地脉…"她凝视罗盘磁针的震颤,瞳孔渐渐缩成竖线。磁针崩裂的瞬间,鬼眼投射的虚影中浮现青铜巨门洞开的景象——地脉灵气化作万千紫黑毒蛇,啃噬着岩层中渗出的金色符文。那些符文她再熟悉不过,正是药王谷失传的《九转封灵咒》。
罗盘的煞气触发禁忌,一段尘封的记忆强行灌入圣女神识。
她看见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药王谷地宫,外祖父白羿用金针贯穿她脊椎,剜出一截琉璃色的狐尾。"青丘余孽不配为药王谷嗣!"白羿将狐尾投入丹炉,炉火映出他癫狂的面容,"但你的血…倒是上好的药引!"
剧痛从记忆蔓延至现实,圣女踉跄扶住罗盘,指甲在盘面刮出刺耳鸣响。三百年来,她以为早已遗忘的恐惧,此刻竟比噬魂卫的刀锋更利。"老东西…"她喘息着冷笑,喉间涌上的血腥味带着诡异的甘甜,"你封印的地脉,终究要由我亲手撕开!"
蛟龙瞳突然挣脱罗盘束缚,腾空化作百丈虚影。龙吟声响彻九霄,方圆千里的生灵同时战栗——群鸦坠地而亡,走兽撞岩自尽,连深海中沉睡的巨鲸都浮上海面,任由腐尸般的秃鹫啄食眼球。
祭坛四周的怨灵火集体暴涨,青绿火光中浮现出苍梧山的倒影:古松根系绞碎山峦,溪水化作脓血瀑布,苏幕在岩隙间逃亡的身影渺小如蚁。圣女伸手触碰虚影,指尖却被灼出焦痕——那地脉灵气中竟混杂着药王谷嫡系血脉的气息!
"锁灵剑骨…"她瞳孔缩成针尖,腕骨因过度用力发出碎裂声。三百年前白羿剜她狐尾时说过的话突然清晰:"待锁灵剑骨现世,便是药王谷覆灭之日!"
罗盘开始不受控地旋转,盘面血玉接连炸裂。每碎一枚血玉,便有一道冤魂厉啸着扑向圣女,撕扯她的神识。她七窍渗出黑血,却癫狂大笑,任由魂魄碎片在识海中掀起风暴——
这才是真正的噬魂罗盘!不是她在操控法器,而是法器在啃噬她的魂魄。但有什么关系呢?从被推进化尸池那日起,她就知道自己的命早该断了。这副躯壳里流淌着药王谷的脏血和青丘狐族的孽债,唯有毁灭才能洗净。
当最后一枚血玉炸成齑粉时,蛟龙瞳轰然爆裂。圣女被气浪掀飞,重重撞在青铜柱上。她抹去嘴角血沫,看着罗盘残骸中升起的血色光柱——那光柱精准指向苍梧山地脉核心,也照出了她破碎神魂中深埋的、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念。
"找到你了…"她对着虚空中白羿的幻影呢喃,"这次轮到我把你炼成阵眼了。"
血云如溃烂的脓疮遮蔽月光,天剑阁药田的青木结界发出垂死的**。守夜弟子王焕握着剑柄的手渗出冷汗,他嗅到风中飘来腐肉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息——这是血魂殿噬魂幡独有的"葬魂香"。
"那…那是什么?"他仰头望见云层中浮现密密麻麻的红点,像是万千嗜血萤火虫。下一秒,红点化作燃烧的血鸦俯冲而下,鸦喙洞穿他咽喉的瞬间,他听见自己喉骨碎裂的"咔嚓"声,比剑阁晨钟更清脆。
血鸦群撞碎结界的刹那,药田里百年玉髓花集体爆开,花瓣化作锋利刀片凌空乱舞。醉仙草的藤蔓绞住逃跑弟子的腰腹,尖刺扎入皮肉的"噗嗤"声混着惨嚎此起彼伏。千年银杏的树干裂开血盆大口,将一名弟子拦腰咬断,咀嚼碎骨的"嘎吱"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。
圣女赤足踏过血泊,绣着百鬼夜行的祭袍竟不沾半点污秽。她弯腰拾起一株并蒂雪莲,指尖抚过莲心幽蓝光纹时,袖中双鱼玉佩突然烫如烙铁——这光纹竟与记忆中白灵儿耳后胎记一模一样!
"原来你藏在这里…"她捏碎雪莲,汁液顺着指缝滴落,在地上腐蚀出"药王谷"三个篆字。十年前被推入化尸池的灼痛突然席卷全身,她瞳孔泛起妖异的赤金色:"把这药田…变成青丘狐族的坟场!"
药田中央的血池沸腾如熔岩,圣女立于池中石台,脚下浮出被血魂殿主改造那日的记忆碎片——
十五岁的她被铁链锁在祭坛,血魂殿主将噬魂蛊虫灌入她脊椎。蛊虫啃食骨髓时,她看见铜镜中自己的耳后胎记被活生生剜去,取而代之的是血魂殿的噬魂图腾。
"为什么…为什么偏偏是我!"她突然嘶吼,血池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,抓住她的脚踝往下拖拽。那些手臂的主人都长着白羿的脸,每个幻影都在重复同一句话:"因你是药王谷最肮脏的血脉!"
血池翻涌出浓稠黑雾,在空中凝成白灵儿为苏幕施针的虚影。圣女看见白灵儿耳后完整的月牙胎记,那是她百年来用脂粉掩盖的残缺处。嫉妒与怨恨化作实体,她拔出噬魂笛贯穿虚影:"凭你也配当青丘圣女?"
醉仙草藤蔓已异变成紫黑色巨蟒,将一名弟子绞成肉泥后,蟒首竟分化出人形五官。它张开流淌毒涎的嘴,发出的却是守夜弟子王焕的声音:"救命…救…"
岩洞中的苏幕猛然惊醒,腐毒在心脉处翻涌如刀绞。他透过石缝窥见药田惨状,喉间泛起酸水——那些被藤蔓吞噬的弟子,尸体正迅速干瘪成皮囊,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吸食骨髓。
"别动!"白灵儿按住他颤抖的肩膀,金针引动狐火灼烧腐毒。苏幕咬破嘴唇强忍剧痛,他看见白灵儿耳后胎记泛着纯净蓝光,与血池中圣女残缺的印记形成刺眼对比。
"她们是姐妹…"这个念头如毒蛇窜入苏幕脑海。他想起青铜门内水晶棺中的女子,此刻才惊觉那面容与圣女有七分相似。腐毒突然攻心,他一口黑血喷在白灵儿袖口,血渍竟化作缩小版的噬魂罗盘图案。
银杏树瘤上的人脸突然睁开双眼,树皮裂缝中伸出猩红长舌,卷住一名装死的弟子拖入树洞。树洞内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,片刻后吐出一具白骨,骨头上刻满药王谷的镇魂咒文。
"看见了吗?这就是药王谷的慈悲!"圣女踩碎白骨,噬魂笛吹出刺耳尖啸。所有异变灵植突然调转方向,朝着苍梧山岩洞扑去。她抚摸着耳后残缺的胎记,笑得浑身颤抖:"白灵儿,你的好弟弟正在被腐毒啃食呢…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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