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筝谱第三页的指法，你练了十遍还是错！"母亲的手掌重重拍在红木琴台上，震得青铜香炉里的檀香灰簌簌而落。
沈梦瑶垂首盯着自己泛红的指尖，古筝二十一弦在暮色里泛着泠泠冷光。垂落的刘海在她瓷白的脸上投下阴影，天生带着雾蒙蒙质感的琥珀色瞳孔，此刻正倒映着琴弦细密的震颤。她抬手将一缕总是不肯服帖的卷发别到耳后——这头遗传自父亲的天然微卷长发，总被母亲用桃木簪束成规整的垂鬟髻，此刻却有几绺发丝挣脱束缚，在夕阳里泛着焦糖色的柔光。
窗台上蜷缩的橘猫元宵竖起耳朵，看着少女单薄肩胛骨在月白练功服下凸起蝴蝶振翅般的弧度。她数着墙上的时钟，距离母亲规定的两小时练琴还剩四十七分钟，腕间红绳系着的鎏银铃铛随颤抖的手腕轻响，惊落了飘进窗棂的合欢絮。
"王老师说你上周逃了古筝课去看小说？"母亲突然抽出她藏在琴凳下的《浮生六记》，泛黄书页里夹着的银杏书签打着旋儿飘落。梦瑶抬头时，额间那道淡粉色月牙形胎记在逆光中若隐若现，像被云雾半掩的峨眉月。她看着那只曾为女儿熬夜做艾草香囊的手，此刻正将书页撕成纷飞的雪片："这些闲书能让你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吗？"
深夜，梦瑶抱着元宵蜷在飘窗上。月光透过纱帘描摹着她散开的长发，那些顽固的卷发在夜色中宛如流淌的蜂蜜，发梢沾着方才偷哭时的夜露。她伸手轻触玻璃上自己的倒影——十六岁少女的轮廓还带着稚气的圆润，但眼尾已生出极淡的鸢尾纹，那是常年失眠辗转的印记。
当月光偏移到墙面的飞天奏乐图时，怀里的猫咪突然挣脱。元宵的肉垫按在琴弦上发出清越泛音，梦瑶俯身时，锁骨处悬着的双鱼玉佩滑出衣领。这是父亲临终前塞进她襁褓的物件，此刻在月光下泛出荧荧光晕。被碰落的琴码滚到暗格处，露出夹层里泛着金光的丝帛——"九霄环佩，仙骨天成。月圆夜奏《霓裳》者，可渡忘川"。
梳妆镜突然泛起涟漪，映出个广袖流云的男子身影。梦瑶下意识后退半步，赤足踩碎了满地月光，脚踝处三颗朱砂痣红得妖冶。镜中人腰间玉佩刻着与她胎记相同的凤凰纹，指尖抚过虚空竟与她琴音共鸣："师妹，昆仑的雪化了三千年，你该归位了。"
她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拨动琴弦，指甲上母亲强迫涂的丹蔻正在褪色，露出原本透着淡青血管的甲床。当簪尖刺破指尖时，血珠竟在丝帛上洇出篆字："汝乃司乐仙子转世，三日内需寻得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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