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是咱们主君身边的红人北月姑娘啊。”刘嬷嬷一边高声，一边朝北月走去，引得身旁仆妇小厮频频回头。
北月却只木然的站在原地，并不理会她。
“怎么？没爬到主君榻上不说，还被送到谢家这儿了？”
她说话夹枪带棒，可任凭刘嬷嬷如何挤兑，北月都毫无反应，引得刘嬷嬷大为不悦。
“跟你说话呢——！”刘嬷嬷一边说，一边就要伸手推搡对方。
刚从人群中挤过来的谢鸢正看见这一幕，好歹北月与她同住许久，怎能任凭她被人欺辱，谢鸢当即上前拉住刘嬷嬷的手。
“你！”刘嬷嬷身形一顿，回头瞥像谢鸢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，她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，笑道，“哦对，你们两个都是花房的小花奴，难怪你来帮她。”
她手一抖，将袖子从谢鸢手里抽了出来。
“不是一类人，不进一家门，你们两个死丫头凑到一起，还真是臭味相投！”刘嬷嬷冷哼一声，见北月还是毫无反应，她当即失了兴趣，扭身回了队伍前头。
谢鸢则留在原地，走到北月身侧与她站在一处。
直到走得近了，谢鸢才注意到北月一双眼睛哭的通红，此时里头还盈满了泪珠。
谢鸢有些无措，她向来最不擅长哄人安慰，一时站在旁边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还是北月先抬手擦了把泪珠，小声开口：“让你见笑了。”
谢鸢摇摇头。
身旁马儿一声嘶鸣，马蹄抬起跺了几下，当即溅了谢鸢一腿泥点。
见谢鸢眉间隆起，北月连忙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谢鸢接过，小心翼翼的擦着腿上的脏污，可那泥点子已经渗入料子里头，无论她怎么擦拭，都抹不去这层痕迹。
谢鸢擦的心烦，却听身旁北月喃喃开口：“谢鸢，你说，我是否也如同这泥点一般，惹人厌恶？”
谢鸢：……？
这是……
谢鸢默默直起身子，将帕子叠了两下揣入怀中：“这帕子等我洗净了再还你。”
北月摇摇头，继续怅然道：“……他是天上月，我是地下泥，或许对他来说，我便是这沾染了他的泥点子。”
她眼神遥遥望向远方，正落在贺修竹身上。
谢鸢叹了一声，心里琢磨出个大概，北月似乎和贺修竹有过一段故事，只不过不知为何，现下被打发到谢府的车队里头来了。
她正欲说话，又听前面刘嬷嬷高呼一声：“阿飞！”
车队即将启程，她们这些仆从的站位是早就规划好了的，谢鸢与刘嬷嬷被分在中部谢老夫人车厢的最外围，谢鸢回到自己位置上，看了眼身旁的刘嬷嬷，忍不住道：“嬷嬷，咱们这个位置极为重要，到时候妖族若是来了，这里可是护卫老夫人的第一道屏障。”
谢鸢有心吓唬刘氏：“到时候嬷嬷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——”
“你！”刘氏飞来一记眼刀，强装镇定，“少在这说些有的没的，谢家请了这么多护卫，还能轮到咱们舍身相救？”
她咽了咽口水，继续道：“给妖族泼天的胆子，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袭向人间！”
哦？
这是哪来的信心？
谢鸢有些好奇的看向刘氏：“此话怎讲？”
刘氏嗤笑一声：“曲州离药王谷不远，百姓多受药王谷庇佑，妖族还敢得罪药王谷？”
谢鸢点点头，说得有理，只是他们又不会一辈子停在曲州。
“再说了，谢家是何等门第？妖族怎敢得罪？”刘氏梗着脖子，给自己壮着胆量。
听闻这话，谢鸢下意识环望一圈，心中有些讶然。
当初宋卿然贵为公主，都找了谢鸢与数位修士随行，如今这谢家谢老夫人长途跋涉，全队上下竟然没有半个修士？
见谢鸢神色古怪，刘氏忍不住出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谢鸢却只摇摇头：“无事。”
她抬眼望向对方，抿了抿唇，将话咽入口中。
“若是依我看，这京城又有什么好的？还是和家人相聚好。”谢鸢犹豫着，将话绕了几个弯子说出来。
身旁几个随行的丫鬟却笑了出来，有个身量高些的向前一步：“我听人说了，京城繁华无比，跟着谢家回去总比待在曲州强上百倍，何况我们这些出身，在高门大户里做丫鬟总比回去匆匆嫁人来得强。”
谢鸢欲言又止，半晌只能幽幽叹了口气，趁着车队还未启程，她又小步一点点挪到后头的北月身侧，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。
北月却柔柔一笑，面色略有些惨白：“我家人已尽数被妖族凌虐致死，我在哪处又有什么分别？”
谢鸢静默，一时心中五味杂陈。
她在位置上缓缓站定，听着前方谢府小厮一声挥鞭，车队逐渐动了起来。
身后谢明瑛与贺修竹的身影逐渐缩小模糊，最终化为两道竖影，立在贺府门下。
谢鸢收回目光，她记得谢家正是在此次回京路上损伤大半，从此一蹶不振。
而车队随行的小厮侍女们，则为了保护主家尽数而亡。
谢鸢垂下眼，乖巧的跟着车队向城外走去。
此行，注定坎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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