侯府。
天蒙蒙亮，姜信怨气冲天地睁开眼。
天天早起，是人过的日子吗？
娘的。
“将军，属下伺候您更衣。”
姜信看着高钧捏起兰花指的样子，拳头硬了。
明天，他就弄个贴身侍女来。
必须弄！
高钧一边替他穿衣，一边道：“将军，孙公公在门外侯了半个时辰了。”
不用说也知道，今日是交人的日子，孙公公是怕他跑了。
姜信看了高钧一眼：“八千人都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准备好了，按将军的吩咐，兄弟们已乔装成山民，分批下山，在宫墙外方圆五里内侯着了。”
姜信点点头，一旦他交出八千人，太后必然会追查这八千人从何而来，不能露出丝毫破绽。
说话间，姜信往门口走去，远远就看见门外的孙公公。
“侯爷不必备马了。”
孙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，姜信笑着迎上去，给孙公公塞了银子，准备随他一同进宫。
谁知左脚刚踏出大门，他就愣住了。
只见门口围了十余个带刀侍卫。
？？
这是怕他跑，要把他押进宫里？
“不至于吧？”
孙公公不着痕迹地收好银子，笑眯眯道：“例行公事嘛，正常的。”
他满意地看了一眼侍卫们，这可是他专门找内务府借的，就是为了防止姜信跑路。
毕竟太后盛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，姜信跑了，他这个总管太监也别想活了。
姜信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，抬腿上轿。
孙公公迟疑片刻，道：“侯爷，您那八千人，怎么送去宫里……”
姜信闭目养神：“不急。”
还不急呢。
孙公公暗自摇头。
刀架在后脖颈上就知道急了！
还是年少轻狂。
可惜，本朝第一位爵爷，竟只当了五六天。
看来姜尚书家，还是姜明有出息些，值得深交。
孙公公咂咂嘴，一边琢磨着给姜明送点什么，作为他拜师的贺礼，一边也上了轿子。
侍卫们听到“不急”二字，相互对视，跟得更紧了。
……
马车很快到了宫墙下。
姜信被十几个带刀侍卫“护送”到宫门口。
由于时间还早，一众大臣们抱着折子，在门外交头接耳。
姜信打眼望去，今天人似乎格外多。
离京的匆匆赶回，抱恙的也不恙了，连七十多的老臣，都睡眼惺忪地赶了过来。
大家都想看看，一直垂帘听政的太后，到底有怎样的手腕，会对姜信动什么刑。
而在众星捧月的中央，姜信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大脸——姜明。
姜信微一惊讶。
揍成那样，这么快就能下地了？
这么抗揍吗？
坏了，下手还是太轻了。
只见姜明左臂吊在胸前，脸上已经消肿，除了有点瘸以外，已经跟好人一样了。
此刻他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，游刃有余地应对着。
“章老太傅可是三帝之师，十几年前就开始寻找能传其衣钵的天才，没想到天才就在身边呐。”
“能见到姜公子真容，老夫此生无憾了！”
“小女今年年方二八，诗书也通，不知姜公子可有意……”
“啧啧，赵大人来晚了，章太傅的小孙女在此，可轮不上咱们……”
此话一出，众人看向姜明身边的姑娘，眼神大有深意。
一旁的章莹毫不怯懦，明媚一笑。
章家有女初长成，姜明若拜在章擎门下，两人便是门当户对，水到渠成。
她没有一丝小家碧玉的扭捏，大大方方道：“祖父腿脚不便，歇在姜尚书家等着谢师宴，我代祖父来看看。
随后，她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崇拜之情，看着姜明道：
“姜大哥，你再讲一遍，到底是怎么找齐两千人的？”
她受祖父的影响，不像寻常姑娘一般喜爱琴棋书画，而是喜欢钻研对兵法纵横之术，尤其崇拜有计谋胆识的人。
早在前几日，从祖父口中听到姜明的名字后，她便迫不及待想见一见这位天骄，谁知姜明身体抱恙，一直没能如愿。
直到今日，姜明奉太后之命进宫，章莹才有机会，来看看天之骄子长什么样子。
姜明耳根微红，准备再讲一遍。
不是因为他有耐心。
而是这章莹，长得太特么水灵了！
约摸十五六岁，小脸俏丽无比，虽比不上太后那般美得惊心动魄，却胜在明媚，让人心旌荡漾。
尤其是那崇拜的小眼神，惹得姜明心痒难耐。
“呵呵，此事也是机缘巧合……”
姜明轻咳一声，娓娓道来。
从他对流民动了恻隐之心，到发挥智慧，寻找到第一个百人小队，再到不断增加人数。
听到精彩处，一众大臣皱眉摸胡子，一脸凝重，感叹姜明仁义的同时，煞有其事地学习他的经验。
“这么说，你只用了短短几天，就凑够这么多人？”
章莹歪着脑袋问道，一缕发丝垂落。
姜明看得心如擂鼓，舔舔嘴唇，故作惭愧道：
“若不是身体不适，我真想亲自去一趟云州，为难民做些事。”
章莹眼中泛起一丝欣喜：“姜大哥果然像我想的那般……我回去就告诉爷爷。”
众人更是一阵唏嘘。
“这孩子银义啊！”
“老夫竟不如一个后生，惭愧，惭愧……”
姜明低头浅笑，如翩翩公子一般，心中春风得意。
一旁的姜怀恩自豪之情更甚。
不愧是他的种！
突然他余光一瞥，看见人群之外的姜信。
他压低声音，对姜明眯眼道：“明儿，为父一直让你忍，如今不必再忍了。”
姜明一愣，顺着姜怀恩的目光往后看，在看到那张让他嫉妒到发疯的脸后，眼中闪过一丝阴险。
他之所以拖着断臂来上朝，太后传召是其一，更重要的原因是，今日是姜信的死期！
姜信抢走了他求之不得的爵位，他每每想起来，都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。
他躺在床上想了五天也没想明白，一个只配给他倒夜壶的贱种，怎么敢对他动手，怎么敢抢他的东西！
不过无所谓了，今日就是姜信的死期。
他要亲眼看看姜信死前绝望的样子，那才叫痛快！
想到这里，姜明换上亲切的表情，冲姜信挥手，一副大哥的模样，笑道：“三弟，你来了！”
众人扭头朝身后看去，神情各异，各怀心思。
姜明是天之骄子前途光明，姜信是将死之人，应该拜谁踩谁，不言而喻。
众人相互对视一眼。
“姜侯爷，我听说你这个爵位，还是姜公子让给你的，是他教会你推恩令。现在姜公子跟你打招呼，你怎么这般不懂礼数？”
“嗤，有些人命里没有，就是给了他，他也承受不住。”
章莹等着姜信，不满道：“白眼狼……姜大哥也太傻了，怎么把爵位拱手让人。”
闻言，姜信看着姜明，轻笑道：“爵位是你让给我的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姜明有些尴尬，这话是姜怀恩传出去的，但眼下他总不能认怂，便赶忙岔开话题：
“三弟，八千人找到了吗？”
姜信挑眉道：“找到了，就在宫门外。”
四周安静片刻。
不知是谁憋不住，噗嗤一声笑出来，众人相互看看，哄堂大笑。
“姜侯爷，你怎么没睡醒就来了？”
“是啊，方才我一路走来，怎么一个人影也没看见？”
“侯爷，嘴硬是改变不了结果的！今儿除了街市格外热闹些，其他与平常无异。”
姜明看着姜信嘴硬的样子，心中暗爽。
姜信必死无疑，而他却前途光明，抱得美人归。
对比之下，高下立判！
此时的大殿上，孙娆静坐在珠帘后，大殿下的闹剧尽收眼底。
她勾勾手指，将刘公公唤道身边，眯眼看着不远处，红唇微启：
“那个就是姜明？”
刘公公弯腰候在一旁，笑道：“正是呢。”
孙娆淡淡道：“下朝后，让他去后宫见哀家。”
她看看姜明，又看看姜信。
若论身材长相，姜明比姜信差一大截。
但她看中的是男人的本事和魄力，比起口出狂言的姜信，姜明显然有能耐得多。
“是。”
刘公公美滋滋地应下，太后娘娘得了新宠，心情一好，就会重赏宫人们。
孙娆双手交叠在腿上：“把皇儿抱来吧，虽不是早朝，也要做个样子。”
免得有人说她后宫干政。
不多时，睡梦中的小皇帝被奶娘抱上龙椅。
刘公公给孙公公递了个颜色，后者阴柔的声音响起：
“皇上驾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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