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楚咬咬嘴唇，点了点头。
不多时，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姜信的卧房。
门关上时，秦楚警惕得退半步，开门见山道：
“衣服呢？”
姜信闻言顿了顿，从案上取下一条月白色长裙，递给秦楚。
后者红着脸夺回去，低声道：“登徒子……”
登徒子？
姜信笑道：“若那日，我不替你收起来，那卢政就会知道你们还活着，你不谢我便罢了……”
姜信话还没说完，在听到“卢政”这个名字时，秦楚瞳孔骤缩，手倏地攥紧，眼中闪过一丝恨意。
三年前血流成河的一幕至今记忆犹新，那是她的大婚之日，她在盖头底下，亲眼看着夫君的头颅滚到脚边！
鼻腔里的血腥味似乎还在。
如果不是那个畜生告密，宋家怎么会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！
若有机会，她一定要将那个畜生碎尸万段……
“……秦姑娘？秦姑娘？”
姜信的声音将秦楚从回忆中拉出。
看着他怪异的眼神，秦楚意识到自己失态，敛下眸子谢道：
“那便多谢公子，告退……”
她转身离开，指尖触碰到门的瞬间，姜信的声音幽幽传来：
“如果，我能替你们报仇得？”
秦楚身子猛地一僵，呼吸滞了一瞬。
然而片刻后又恢复正常神情。
报仇？
怎么不想报仇？
若不是深仇未报，她们早就寻个痛快，随宋家地下团聚。
可是卢政身居高位，孙征尧手握三万重兵，想要报仇谈何容易。
三万兵马，在大乾乃至整个九州，都是无敌的存在。
想要报仇，只有一条路子。
以色侍人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千言万语化成一句，轻描淡写道：“不必，宋家的仇恨，我们姐妹自己会报的。”
姜信挑眉道：“怎么报？”
两个弱女子，别说仇家手握重兵，就算让她俩单挑卢政和孙征尧，那也打不过啊。
见秦楚不想回答，姜信干脆将太师椅拉过来，抿抿唇道：
“坐呗。”
看着秦楚警惕的眼神，姜信直言道：“你知道我的秘密，我不会让你走的。不如坐下好好聊聊。”
秦楚眼神漠然，瞥他一眼道：
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姜信随口道：“说说你们想怎么报仇吧。”
秦楚将白裙收好，并未坐下，不解道：“你已经知道我们姐妹的身份，何必再问这些？”
在她心里，姜信肯定是想拿她们找太后邀赏去。
姜信替她斟茶，道：“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他语气随和，眼神却不容拒绝。
秦楚瞳孔微缩，再看看四周人高马大的骑兵，只好微一叹气，坐了下来。
眼下，她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她眼中闪过落寞，淡淡道：“以色侍人。”
姜信点头，并不意外。
又听秦楚继续道：
“这些年，孙征尧一直在找我们，他对小妹痴情不已。我打算将让小妹送到他身边，再找机会了结他的狗命……”
并非她这个做嫂嫂的心肠歹毒，而是宋念自己要求的。
姜信闻言，沉默片刻，轻笑着摇摇头道：“你当孙征尧是傻的啊？”
杀了宋念一家，宋念又莫名其妙归顺，傻子都知道，这是报仇来的！
秦楚抿抿唇道：“但只有这个法子。”
姜信看着她的眼睛，挑眉道：“不，还有另一个办法，既能报仇，又能保你姐妹二人无虞。”
秦楚眸子猛地亮起，眉头微皱，神情严肃道：“果真？是什么法子？”
姜信挑眉道：“我可以帮你报仇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瞬间，秦楚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，她在心中自嘲一笑。
自己真是想报仇想疯了，竟然将希望寄托于眼前这个陌生人。
若这话是章擎说出来的，她勉强能信，但姜信这毛头小子，就算了。
孙征尧手握重兵，根本就是无解的存在。
她冷冷道：“你不了解。”
“不了解什么？”
“不了解孙征尧的兵马有多可怖。”
姜信示意她看向窗外。
秦楚嗤笑道：“太少了，就这么点人，你知道孙征尧有多少人吗？三万！”
前几日她与宋念在柴房时，夜晚听到姜信转移兵马的声音，粗略一算，应该只有上千人。
她看了姜信一眼，补充道：“孙征尧的兵不止人数多，听说个个都身强力壮，是他征战四方，从各国俘虏来的。”
姜信挑眉道：“与我院里的这几个伙计比，怎么样？”
秦楚看着乔装成家奴的骑兵，淡淡道：
“比不上你的家奴，但你要知道，孙征尧的三万人都是人高马大，而你只有院中这几个而已。”
那就行。
姜信安心了些。等他给八万个大宝贝一人配把刀，直接杀穿皇城！
到时候，让太后把头发盘起来。
姜信摸摸鼻子，道：“怎么报仇你不用管。”
秦楚冷冷道：“我凭什么相信你。”
姜信抿口茶：“因为你只能相信我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。”
闻言，秦楚怒极反笑：
“公子若想上禀太后，大可以去，我宋家女儿宁愿以死明志，也断然不受他人胁迫！”
她当然想活着报仇，但如果逃不出去，还不如痛快求死，免得平白受辱。
垂涎她们姐妹美貌之人，数不胜数，姜信以替她们报仇为好处，不用想也知道，这登徒子想做什么！
她气质幽然，然而此时却像一株凌霜而开的白梅，冷冽傲然。
姜信摇摇头。
美则美矣，脑子不好使。
“你想想，我若送你去见太后，你把我藏了八……八百兵马的事同太后说了，我不是自寻死路吗？”
秦楚皱眉思索片刻，道：“我不明白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？”
若想向太后邀功，直接捆了去就是，何必与她说这许多。
若是对她起色心，又何必跟她谈条件。
姜信叹口气。
其实也没什么。
就是这俩姑娘知道自己藏人的事，他既不能放，又不能滥杀无辜，只好想个办法安置而已。
姜信思忖片刻，眼睛一亮。
“留在我身边，对外称是我的侍女吧，这样可保你二人，我也可以放心。”
秦楚不置可否，道：
“这就是你的要求？那你所谓替宋家报仇，我怎么才能相信你？”
姜信想了想，道：
“跟我来，带你看样东西。”
秦楚警惕地后退半步：“去哪里？”
姜信推开门，微微侧头道：“佘山。”
带她见识一下，什么叫兵马。
见秦楚犹豫，姜信直言道：
“我若想对你做什么，在这里不也是一样做吗？何必去山上？”
他也不担心秦楚知道自己有八万人，反正她也看见不少了，而且她也逃不脱。
秦楚看了他一眼，将白裙收好后，跟着姜信走。
“嫂嫂！”
路过柴房时，宋念低声惊呼，眼中充满担忧。
秦楚眼神柔和，对她点点头，道：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两人穿过宋府的后门，驾轻就熟地绕到了佘山山脚。
“既不能出门，你们靠什么为生？”
山路陡峭，秦楚却如履平地，道：
“抓野味，有时乔装成山妇，去城里换些东西。”
姜信好心伸出手，想将她拉上陡峭的山石，却被秦楚拒绝，疏离道：
“多谢。”
姜信挑挑眉，收回手随口道：“听说，孙征尧就要回洛阳了。”
闻言，秦楚脚步一乱，险些摔倒。
她点头道：“就在后日，你若没什么事，我先告退了，念儿见孙征尧时要穿的裙子，我还没缝好……”
说这话诗，她眼中闪过一丝苦楚。
相处三年，她早已将宋念视为小妹，如今要亲手将她装扮好，送到仇人床上，她怎么可能不难受。
然而她话音未落，便被姜信打断。
他笑眯眯地拉了秦楚一把：“你往下看。”
秦楚低头看去，瞬间瞳孔骤缩，心脏仿佛被人攥住，惊到失声！
只见山谷之中，八万人无声跪拜，动作迅猛有力，竟掀起一阵呼啸的山风！
秦楚的长发被鼓荡的山风吹起，整个人后退半步，险些跌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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