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侍女吓得花枝乱颤，以为自己读诗惊醒了晋王，赶忙下床跪好，瑟瑟发抖。
侍卫也吓了一跳，上前两步，却被晋王抬手制止。
他愣了一下，晋王似乎没有生气，但这副神情，只在先帝赏赐开市权时的晋王脸上见过。
卧房内一片寂静，甚至能听到香炉中，香灰簌簌落下的声音。
此时的晋王无比，不自觉地屏住呼吸，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，不停地上下读着两首诗。
“黑云……黑云怎么压城，不对，他想说……黑云铺天盖地！妙啊……嘶，甲光……”
这样的喃喃，晋王持续了几乎一刻钟。
一刻钟的功夫，大气不敢出，生怕呼出去的气，吹跑了这诗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放下信纸，眼眶微红，眼睛湿润。
太久了……
不，不是太久，而是从未！
从未见过这种好诗，从未见过这种写法！
此刻，晋王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开，胸中开始丘壑丛生，竟有种想要开疆拓土的冲动！
写诗之人，必定是天上之人！
随后他使劲翻着信纸，似乎在找什么，也不讲究侍女替他穿靴了，光着脚就下床。
甚至下床下得太猛，膝盖一弯，险些摔倒。
侍卫眼疾手快，赶忙扶住：
“王爷！王爷您怎么了？”
他从未见王爷如此慌张过，哪怕是最凶险，王爷都能谈笑风生，游刃有余，今儿是怎么了？
难不成诗有问题……
只听晋王颤抖的声音，克制着内心的狂喜，开始在侍卫身上摸：
“下半部分呢？嗯？！”
侍卫蒙了，咬着嘴唇，下定了某种决心，开始解裤腰带。
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！
王爷要看他下半部分，他必须给王爷看！
“你有毛病啊？脱裤子干什么？！”
侍卫吓一跳，委屈地看着晋王。
后者胖脸急得通红，瞪着眼道：
“这首诗的下半部分呢？！才两句！快快，赶紧掏掏，身上还有没有信纸。”
侍卫反应过来，赶忙把全身上下所有兜兜都掏了一遍。
“王爷，没有啊……”
“怎么会没有？！”
此时的晋王，再也没有往日的端庄威严，急得直挠头，像吃不到糖的小孩。
他跺跺脚：“去！去侯府！”
侍卫一怔，赶忙拦道：
“王爷，已经是三更天了，这夜寒霜重的，您再着急也得顾及身体……”
晋王一点不听，开始自己穿起衣服来，口中喃喃道：
“我必须找姜信要到下半阙诗……还有，他哪儿来的诗，写诗之人究竟是谁……”
这些，他通通要分清楚！
侍卫张了张嘴，急切道：“王爷，您现在去，明日的诗词拍卖会怎么办？”
晋王闻言一怔，穿衣的动作逐渐放缓。
也对，现在去，就算立刻赶回来，第二天怎么也赶不回来。
“他娘的，怎么住那么个偏远地儿。”
晋王叹口气，心里抓心挠肺难受得紧，使劲一甩衣服。
看了眼小侍女：“你出去，本王今天没兴致。”
小侍女如蒙大赦，逃也似的离开了。
侍卫劝道：“王爷，诗又不会跑，那姜侯爷也不会跑，明日拍卖会，问问不就得了。”
晋王叹口气，无声摆摆手。
侍卫察言观色，小声退出去，关上了门。
……
与此同时，侯府一处小院内。
秦楚在一豆烛火下，细细缝衣，宋念在旁边，托着下巴嘟囔个不停：
“嫂嫂，这裙子做得多精致，孙征尧喜欢我穿裙子，拆了做什么……”
秦楚闻言，头也不抬，咬断棉线浅笑道：
“用不上了。”
小妹不用再以色侍人，去讨好杀父仇人了。
不过这些话，她并没有告诉宋念。
在佘山上看到的六万兵马，以及与姜信的约定，也都没有告诉小妹。
她担心小妹说漏嘴，宋念再乖巧，也还是个孩子，难免心浮气躁。
此等大事，万万不可泄露。
宋念有些打盹，头一低一低的。
秦楚摸摸她的脑袋：
“困就去睡吧，等我把裙子缝好，当侍女穿……”
裙子原本是宋念的，宋念的亭亭玉立，但对秦楚来说，腰围还是大了些，得改改。
“哦，好……什么？！”
宋念咂舌，差点被口水呛到，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楚，激动道：
“嫂嫂，你要给他！……”
“小点声！”
秦楚低声制止，宋念赶忙噤声，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巴，使劲点头。
但一对杏眼却满是愤懑：
“嫂嫂，凭什么给他当侍女！他算什么嘛，土匪一个……”
秦楚正色道：“不许胡说，姜公子……兴许本性不坏。”
闻言，宋念一屁股坐在床上，气呼呼道：
“他是好人？那为什么一见面就把我捆起来！方才还让人传话，说已经将诗抄录一遍，替我送去晋王府了，”
她银牙咬碎：“他有这么好心吗？哼，肯定是以自己的名义，参加诗会去了！”
想起这件事，宋念就气不打一处来，像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。
她最讨厌别人偷她的诗，最讨厌有人玷污她的诗！
尤其是那个莽夫姜信。
明明自己才是誉满天下的才女，自己的诗要便宜那莽夫了。
她看着秦楚欲言又止，片刻后抿抿唇，灵动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光。
偷着去也好，求姜信也好，总之——
这次诗会，她要参加！
“啪嗒……”
棉线被秦楚扯断，裙子已经逢好了，秦楚提起裙子抖了抖，抿抿唇收了起来。
……
第二日清晨。
姜信睡眼惺忪，揉揉眼睛，面前是一个仙人一般娴雅的身形。
一身白裙，干净出尘。
姜信一个机灵，瞬间清醒。
反应了一会儿后，又舒适地闭上眼睛。
难怪贴身伺候的要用侍女，太养眼了，比掐着兰花指的高钧，不知道好多少倍。
秦楚声音平淡，取来朝服为姜信更衣：
“公子，方才您睡着，天刚放亮时，晋王府的人来了两回。”
姜信闭着眼睛享受，微微抬眉道：
“来做什么？”
“请您早朝后，务必参加拍卖会。”
姜信勾唇一笑。
果然不出自己所料，李贺那两句诗，把晋王钓成翘嘴了。
想来昨夜，晋王是辗转难眠吧。
姜信心情大好，看了秦楚一眼：“备马，先去早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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