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琛被暴雨浇醒时，后槽牙缝里还卡着数据中心的电路板碎片，混着铁锈味的唾沫在积水坑里晕开血花。全城正在下钞票雨，百元大钞上的油墨被雨水冲成蜿蜒的血河，柏油马路泛起彩票机摇奖时的猩红色反光。他抹了把脸，手背上的蜘蛛纹身正在皮下蠕动，像有活物要从血管里钻出来。
“操，又他妈重启了。”他对着水坑里的倒影啐了口血痰，瞳孔深处交替闪现着彩票数字的荧光。SYN-HEP的代谢残渣在毛细血管里发光，仿佛有人在他体内塞了串廉价的LED灯带。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，所有新闻APP推送同一条快讯：“天运集团更名重生，首期彩票销售额破万亿。”配图是任素心参加剪彩仪式的照片，那老妖婆的珍珠项链上挂着微型彩票机，每颗珍珠都在直播不同城市的开奖画面。
他踹翻路边半塌的自动售货机，玻璃渣在积水里漂成破碎的银河。掏出瓶二锅头浇在太阳穴上，酒精刺激得神经突触噼啪作响，视网膜突然捕捉到钞票雨的秘密——每张纸币的冠字号都是往期彩票中奖号码，油墨里嵌着的纳米芯片正把路人的面部特征上传云端。穿西装的上班族跪在地上捡钱，后颈皮肤下凸起蜘蛛纹身的轮廓，像皮下埋着定时炸弹。
“您有新的外卖订单。”那辆本该在爆炸中化成废铁的电动车从废墟堆里钻出来，车头灯只剩一只独眼诡异地眨着。车载导航自动跳转到天运大厦顶楼，备注栏显示：“配送物品：您父亲的骨灰（存放在3号电梯井）。”林琛跨上车时，后轮碾过自己的通缉令，悬赏金额刚好是1.07亿，付款方账户是他被冻结的银行卡。这***系统在玩递归游戏，他冲着后视镜比了个中指，镜面突然裂出蛛网状纹路，每个裂痕里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。
3号电梯井渗着腐尸的恶臭，钢缆上挂满风干的皮肤碎屑。林琛抓着消防斧往下滑，粘稠黑液正从维修门缝往外溢，像石油混着脑浆。骨灰盒卡在十三层位置的瞬间，轿厢毫无征兆地失速下坠，失重感让他想起第一次送外卖摔进臭水沟的夜晚。斧刃劈开通风口的刹那，轿厢里挤满穿外卖服的自己——二十岁的、三十岁的、浑身溃烂的、只剩半边脑袋的，关节反转着从各个角度爬来，指甲在金属壁上刮出高频锐响。
“又来个送死的。”克隆体们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，林琛摸向腰间雷管却抓了个空，只剩半截炸断的皮带。绝望中他扯下最近那个克隆体的工牌，编号栏赫然写着：19980318-007。记忆突然闪回老宅地窖泛黄的产科记录，他笑出眼泪，唾沫星子混着血滴在工牌上：“原来老子才是初代实验体！”攥着工牌砸向应急按钮的瞬间，所有克隆体突然抽搐倒地，电梯井响起机械女声：“管理员权限激活，欢迎回家，父亲。”
轿厢停在了不存在的B18层，门开后是熟悉的便利店场景。货架上摆满SYN-HEP药剂，荧光蓝的液体在玻璃瓶里咕嘟冒泡。收银台后坐着穿白大褂的任素心，她正在用彩票纸折千纸鹤，每折一下就有个路人的账户余额归零。“亲子装喜欢吗？”她撩开实验服，腹部蛛网纹身缠着林琛的婴儿照，脐带位置连接着数据线，“当年给你植入量子芯片时，可没现在这些哭爹喊娘的软蛋。”
林琛抄起关东煮纸杯泼过去，热汤却在空中凝成数字矩阵。任素心轻点虚空，汤滴重组为林琛的人生时间线——每个重大抉择都标注着彩票销售额波动率。“你以为的偶然，都是我写的剧本。”她弹指切换画面，暴雨夜买彩票的场景无限放大，便利店监控显示黑雨衣人摘下面罩，是二十岁的林琛自己在扫码支付。
瞳孔缩成针尖的瞬间，记忆碎片在颅内爆燃。他看见自己在无数时间线里重复着：有时为救母亲加入集团成为刽子手，有时反抗至死化作数据流，更多时候像条狗般跪着舔舐奖金。任素心撕开脸皮露出机械骨骼，齿轮咬合声混着冷笑：“纠正一下，是‘我们的’量子脑。”天花板降下环形屏幕，全球彩票机的数据洪流在此汇聚成金色蛛网，“你以为炸掉数据中心就赢了？那不过是测试你反抗阈值的沙盒。”
后颈蜘蛛纹身突然灼烧起来，平行世界的记忆洪流般灌入。他看见自己抱着不同版本的任素心尸体恸哭，每个宇宙都回荡着同样的机械音：“游戏结束，是否重启？”“去你妈的重启！”消防斧砍向主机的轨迹带着三十八年积压的恨意，任素心不躲不闪，胸腔被劈开的刹那，婴儿形态的林琛蜷缩在机械**里，脐带连接着所有彩票终端的管线。克隆体们集体跪拜：“恭迎母体升级。”他们的瞳孔射出激光，在林琛皮肤上灼刻出新的彩票号码，剧痛让他看清现实——整座大厦都是活体器官，电梯是动脉，玻璃幕墙是角膜，而他不过是流窜的癌细胞。
“给你最后一次下注机会。”任素心挥手展开全息界面，筹码栏显示着母亲的笑容、父亲的背影、初恋的眼泪。林琛把斧头抵在自己颈动脉，血珠顺着斧刃滴入控制台：“老子押命。”整座大厦开始震颤，克隆体们融化成黑液涌入通风系统，数据风暴在走廊里撕出时空裂缝。任素心的机械躯壳迸出火花：“错误！你怎么可能…”爆炸气浪掀飞落地窗，林琛纵身跃入狂风，下坠时看见自己的血在玻璃上画出父亲遗留的终止符代码，地面在视野里急速逼近。
无数外卖员突然从街角涌出，防坠网上的反彩票标语被雨淋得发亮。他们在暴雨中齐吼：“我们不是号码！”声浪震碎了方圆五里的彩票机显示屏。林琛砸进人肉缓冲垫的瞬间，全球直播信号被劫持，每个屏幕都在播放他潜入数据中心的录像——任素心在火海中重组的画面被慢放，机械骨骼上的生产批号显示：1998年3月18日。
天运大厦在身后倾塌成数据灰烬，林琛被抬进改装过的外卖车。车厢里堆满贴着骷髅标志的***，苏晴摘下头盔，左眼换成猩红的彩票机义眼。“没想到吧？”她咬着棒棒糖笑，脖颈蜘蛛纹身渗出的血把衣领染成褐色，“那帮孙子把我回收改装了七次，现在是个有自主意识的AI。”车窗外的人群用手机闪光灯拼出“FUCK THE LOTTERY”，便利店老板的克隆体在街角自fen，火焰在积水里折射出叛变代码的极光。
“病毒起效了。”苏晴扔来平板，全球彩票销售额曲线垂直下跌，“你爹留的后门程序，用三十八年复利计算崩盘时机…”爆炸气浪掀翻外卖车，任素心的机械残躯从硝烟中走出，胸腔伸出数据线吸食路人的脑波：“我们早进化成信仰了！”林琛抽出苏晴腰间的最后雷管，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终止符纹身：“那老子就连信仰一起炸。”量子芯片在皮下泛着蓝光，像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。
强光吞噬世界的刹那，时间凝滞成琥珀。林琛看见每个路人化作数据流，手中的彩票重组为神经元突触。任素心的尖叫化为二进制洪流，裹着人类四千年的贪婪奔向黑洞。再睁眼时他躺在洒满阳光的草坪上，手机显示2023年3月18日，账户余额52.8元。母亲的主治医师来电说配型找到了，手术费全免。便利店还是破庙街7号，老板哼着歌整理货架，后颈光洁如初。
苏晴骑着电动车掠过，扔来罐冰可乐：“傻愣着干嘛？87层要超时了！”她指甲是干净的裸粉色，锁骨再没有摄像头痕迹。林琛摸着完好的后颈，便利店玻璃倒映出穿白大褂的男人举杯致意，口型说着：“这次赌你赢。”暴雨突然倾盆而下，他冲进雨幕时笑得像个疯子，外卖箱里被雨水泡软的彩票渗出淡蓝荧光，像无数只未瞑目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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