蓄谋

张良激动的眼神,看得清楚,数载不见,仓海君发髻上银丝增了不少,额头上皱纹已然纵横交错,那双刀锋一般的眼眸却还如从前一般锐利透彻。

来到茅屋中,仓海君见迟阿嫂正在忙碌着收拾屋子,神色十分沮丧,心中甚是疑惑,面上却强笑招呼道:“老嫂子,数载不见,你和大哥阿五可还好,身体硬朗么?”

迟阿嫂突见仓海君归来,先是微微一怔,接着泪水立时便像断了线的珠子,不停坠落而下。想当年,若不是仓海君兄弟星夜偶然路过她家门前,忽闻哭爹喊娘求救疾声,仗剑挺身而出,当日自己便被强盗掳到山上,辱了,杀了,作践死了,哪能还会遇上对自己百依百顺,十分呵护的好丈夫阿五!如今阿五死了,为救自己死了,这天大的仇,海深的冤,怎能不报!“仓海兄弟啊!你和公子都是有大本事的人!。。。”

“阿嫂!你听我说,”迟阿嫂突然双膝跪地,雷雨磅礴,正要恳求仓海君替他为夫报仇,张良阻住了她的话,信誓旦旦道:“我不会让张武和阿五白死的!你放心!我刚才被怒气冲昏了头,几乎失了分寸。当务之急,你快去帐房支些银子,托外人将张武和阿五的尸身收了,买两口上好的棺材,免得被虫兽作践了。记得抬放到乱葬岗,办完这些,回家来报,我自有安排!”张良焦急地吩咐道,心中不由得狂跳,自知仓海君数十载杳无音讯,此时归来,定然带回了不同凡响的消息,忙要支开迟阿嫂听他详尽道来。

迟阿嫂为夫报仇心切,却也明白朝廷正在追凶韩国王氏下落,不能直接拖尸回家,以免暴露家族行藏,亦知公子要自己将棺材置放到乱葬岗,意在掩人耳目,点头应是,洒泪退身急忙去办。

仓海君一见迟阿嫂退身而去,望着张良满眼的渴望,了解下张武阿五死因,好一番安慰叹息,铭感五内,为避张良过度忧伤,转了话题,感慨道:“先几年,我寻了一个燕国杀手,刀法出神入化,我千方百计找了名厨传他如何烹饪美味鱼虾,因嬴政平日最喜食此味,企图献鱼之机,鱼肚藏匕首,以斩嬴政首级!不料功将大成,才欲施展,却闻燕太子丹聘屠狗之流荆轲献图不成,惊地嬴政防范疑虑之心无以复加!再过一年兄弟我又寻得一暗器高手,其人毒镖,绣针堪称当世一绝,五十步内杀人无形。本欲借献美人之策,靠近嬴政,趁其不备射穿其咽喉,使其当场毙命龙庭。奇不奇,怪不怪,不料恰在此时,又冒出个高渐离来优柔寡断不成样儿!未杀贼来身先死!至此嬴政小儿戒备更甚从前十倍,欲杀此贼难上加难!倒好似万里沙漠求水一捧!”

“这般又如何是好!?”张良听到此,心潮起伏苦苦道。

“亦或是暴秦当灭,嬴政气数将尽,”仓海君仿若并未看到张良面目惆怅,望着窗外,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,继续道:“那一日我酒醉闷闷明月楼,为灭秦竟长久无一妙策而闷闷煎熬,忽闻旁桌二人悄语对白,声音虽压得很低,可我却听得十分清晰,只听一个女人腔腔的男人对同桌的另一个低语道:‘皇上近来只觉宫中郁郁乏味,又有赏玩天下山水之想,沿途陈设可要仔细停当。一个不妥疏忽,惹怒皇上,使其龙颜不悦,你等上下部员脑袋可要全部搬家!’另一个惶恐问道:‘感谢公公栽培,不知皇上具体行径何地,下臣好作细致准备!’赵公公道:‘虽说皇上未明言要去何地,但我偷瞄了几眼皇上金帛上写的数个地名,一个是阳武博浪沙,一个是临淄,还有一个是琅琊!’另一个眼睛咕噜噜一转,试探问道:‘那不是东游的路线么?’‘不错!’赵公公笑道:‘你小子脑袋还算灵光!公公我早先将这个讯息传告于你,你也好提前有个应对之策,谋划安排!莫要谈什么恩德栽培的话,往后扶苏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,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!’‘下官知道!下官明白!’听着听着,后面的话音却愈来愈小,倒像是蝇子嗡嗡,我索性装作酒醉伏在桌上,待他们走下二楼我才起身。”

“哈哈哈!天要亡秦!此乃故要哥哥听到此机密也!博浪沙此地兄弟我最是熟悉!刚涉此地官道百米处,树林丛密,你我可沿途铺设硫磺焦油之物,专待秦兵行至中央,引火烧林,使其行列大乱,机变中好行刺杀之事!”张良大喜道。

仓海君笑着点头肯道:“择取博浪沙动手不差,贤弟欲用火攻兄也正有此意!可唯你我二人,未免势单力薄,亦未免太小瞧嬴政铁甲护卫本领!届时一击不中,仿若打草惊蛇,若要再寻刺杀嬴政纰漏,当是如登天梯!吾荐一力士,名唤邹铁牛,江湖人戏称神牛下凡,单手巨鼎抛空戏耍,赤拳毙命猛虎游刃,为阻秦军犯境,曾一人怒急拆了赵国石桥,伐木千余阻塞道路,后中埋伏被擒,半夜徒手扯破牢门钢索逃遁而走!”

张良大惊:“如此神人!若能与你我兄弟同心,协力斩杀秦贼,何愁大功不成!却不知这位邹英雄此时正身在何处?”

仓海君轻捋胡须笑道:“吾与他相遇在渭水河畔,畅谈七日七夜,互倾愤秦之心,知他非凡志向胆色,为民请命改天换地强愿,约定在柏杨村三日后相见,今专来召贤弟你,共谋大事,早作准备!”

张良闻语激动地畅怀大笑:“妙哉!妙哉!这回终于可大展拳脚干一回了!仓海兄,我与邹英雄初次相遇,不知将何以为礼物,要不我送他件趁手的兵器吧?”

仓海君先是点点头复又摇摇头,笑道:“实话说来,贤弟府库中十八班兵器虽样样俱全,却无一样可佩邹英雄。正所谓大力焉用淫计,狂风山倒将用何御?邹英雄拳击五岳,力撼江泊,我久久思量,为他铸造一对儿巨型铁锤或有妙用。这单锤便要以150斤生铁铸造,双锤加起来足有300来斤方可。以他强力,挥之如风,击人肉饼,触物粉渣,好似雷公神锤,一怒震天下,谁人可阻,定然所向披靡!”

张良叹道:“邹英雄果如哥哥所料,定乃天地专造毁灭秦国根基之人!我这就吩咐下去,立刻熔炼府库金刚刀剑,专塑这古来罕见的神锤一对!你我也别在这里耽搁了,快马去见这邹兄弟吧,我此时心如火阳,想要立刻见到他这位旷世奇人呢!”

仓海君起身喜道:“这正是英雄惜英雄,铁血豪情堪比金,你我即刻启程,快马一鞭,晚霞时便可赶到柏杨村了!”

二人牵出马匹,正欲出行,迟阿嫂泪眼未干地恰在此时归来了,屈身报告张良道:“公子!我已派人收了二公子及老五尸身,请您择个吉日,我好奉办一应祭奠安葬之事!”

张良泪眼蒙蒙地搀扶迟阿嫂起身,好言抚慰她一番,苦道:“人已死了,祭悼岂能使人复生,礼仪愈是隆重繁琐,只徒增亲人更加悲戚伤痛罢了。不若多思报仇雪恨之事,怒马愤意,勇往直前!安葬之事你定吧,我这就要和仓海兄为天下人讨一个公道去了!”话完,头也不回,同仓海君驱马狂奔,扬尘绝迹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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