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煞变

中元节的梆子声刚过三更,沈厌就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。城南七十二口古井同时泛起鱼腥气,连胭脂铺地窖里调制的龙涎香都压不住这股味道。黑犬焦躁地用青铜指套抓挠星砂阵,每道爪痕都在青砖上灼出独目巨人图腾。

"第七口井要开了。"阿沅突然攥住衣襟,脖颈鱼鳞纹泛起青金光泽,"我听见...井底有姐姐们在哭。"

沈厌将烛龙经残页塞进袖袋,指尖摩挲着从黑犬项圈取下的半枚钥匙。昨夜星砂阵推演显示,陆家这次开启的不仅是地煞井——根据井水倒映的星轨,今夜子时三刻,云陵城地脉会短暂连接天墟禁域。

"汪!"黑犬突然人立而起,瘸腿处新生的青鳞片片竖起。它用指套在墙面刻出七道血痕,每道痕迹都渗出星砂,最终拼成北斗吞月之象。

沈厌瞳孔骤缩。这是《烛龙经》记载的"地煞吞灵阵",需以七名阴年阴月女子为祭。他转身取下挂在梁上的青铜罗盘,这是三个月前从陆家暗哨身上缴获的,此刻盘面指针正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城西乱葬岗方向。

"他们换了阵眼。"沈厌捏碎掺着星砂的朱砂粉,粉末在空中凝成血色地图,"原该在城南观音井的阵枢,被移到了..."

阿沅突然惨叫跪地,鱼鳞纹中渗出青黑黏液。沈厌扶住她时,发现那些黏液竟与井底见过的同源,此刻正在地窖地面蜿蜒成字:【子时三刻,囚龙驿】。

更鼓声里混进了不寻常的铃音。

沈厌贴着胭脂铺二楼的雕花窗望去,长街尽头行来七顶素轿。轿夫脚步轻如鬼魅,轿帘上绣的往生莲在月光下泛着血光。每经过一口古井,轿中便飘出缕青烟,井水随之沸腾如泣。

"是炼魂香。"黑犬不知何时蹲在脚边,左眼琥珀色瞳孔映出轿内景象——少女们腕间拴着青铜锁链,链头没入心口,"陆家用锁魂链把生魂钉在肉身,这样献祭时怨气更盛。"

第七顶轿子经过时,阿沅突然失控地冲向街道。沈厌飞身扑拦,却被她脖颈鳞片割破手掌。血珠滴在青铜钥匙上,钥匙突然暴射青光,竟与轿中锁链产生共鸣!

"姐姐!"阿沅的哭喊惊动了轿队。为首轿夫反手掷出丧魂钉,黑犬凌空咬住暗器,犬牙与铁钉摩擦出刺目火花。沈厌趁机甩出三丈鲛绡,裹着阿沅滚进临街茶铺。

追击者比预料中来得快。

六个戴青铜傩面的修士踏着井沿飞掠而至,手中招魂幡上缀满人面蝠。沈厌认出这是陆家"鬼面七煞"中的六人——三个月前囚龙驿失踪的那个,此刻正被炼成尸傀跟在队尾。

"交出界外妖女,给你个痛快。"大煞的傩面裂开獠牙,观想九重天的威压震得茶壶尽碎。其余五人结成六合阵,招魂幡上的血咒锁死八方退路。

沈厌轻笑,指尖星砂悄然渗入地缝。这三个月他可不是白蹲胭脂铺——整条街的地下都被埋入烛龙逆鳞粉,专破阴邪阵法。

"陆家的狗,认得这个么?"他亮出半枚青铜钥匙,六煞的阵型瞬间紊乱。就在大煞祭出本命尸傀的刹那,沈厌跺脚震碎青砖:"起!"

埋在地下的逆鳞粉遇血即燃,青金色火焰顺着六合阵纹反噬施术者。黑犬趁机扑向尸傀,指套划过其天灵盖,竟拽出半截带着陆家印记的残魂。

"原来你们也被种了锁魂链。"沈厌捏碎残魂,记忆中浮现出鬼面七煞被洗去神智的画面。他袖中烛龙经自动翻页,缺失的"破界篇"在火光中补全——赫然是需要地煞怨气冲破的秘法!

大煞突然扯下面具,露出爬满尸斑的脸:"你以为我们在第一层?"他撕开衣襟,心口处嵌着的往生莲玉佩正在吞噬青火,"少主早算到你会..."

话音戛然而止。

阿沅不知何时出现在阵眼中心,鱼鳞纹已蔓延至耳后。她掌心托着的星砂莲芯,正将六煞体内的锁魂链生生抽出。黑犬仰天长啸,瘸腿完全被青鳞覆盖,独目巨人虚影在它身后显现。

"这是...天墟引灵!"大煞惊恐后退,却被自己的招魂幡缠住脖颈。沈厌趁机将青铜钥匙插入他心口玉佩,陆家布置三个月的阴谋在此刻反噬——

七顶素轿同时炸裂,少女们的生魂化作流光没入地脉。云陵城七十二口古井腾起血柱,在空中拼成残缺的烛龙图腾。沈厌怀中的残碑剧烈震颤,碑文与图腾共鸣,在他识海中拼出《烛龙经》终极奥义:地煞破界诀。

黑犬突然咬住他衣摆往城西拖。沈厌背起虚脱的阿沅,跟着它窜进囚龙驿废墟。当血月升至中天时,驿站地窖的青铜匣自动开启,封存三百年的烛龙逆鳞悬浮而起,与阿沅的鱼鳞纹产生奇异共振。

"原来你是烛龙鳞卫后人。"沈厌看着阿沅发间生出的龙角虚影,《烛龙经》缺失的章节终于明朗——所谓鳞卫,正是守界老人用来监视烛龙的人柱!

驿站地面突然塌陷,露出下方被锁链缠绕的青铜棺椁。棺盖上的往生莲纹路与陆家轿帘如出一辙,只是莲芯处嵌着沈厌遍寻不得的另半枚钥匙。

"小心!"黑犬突然将他扑倒。青铜棺中射出的骨箭擦着耳际飞过,钉入墙壁后竟化作小娘子的虚影:"快走...他们在利用你解封..."

虚影被棺中探出的青铜巨手捏碎。沈厌终于看清棺内之物——哪有什么烛龙尸骸,分明是尊与守界使一模一样的青鳞雕像,掌心银铃缺失的骨片正在阿沅怀中发烫。

"终于等到你了。"雕像突然睁眼,声音正是那日的守界使,"星砂铸脉者。"

黑犬暴起撕咬,却被雕像眼中射出的幽火击飞。沈厌催动地煞破界诀,驿站地下三百年的怨气尽数灌入残碑。当青光与幽火相撞的刹那,他看见惊悚真相:三百年前被封印的烛龙,实则是守界老人的善尸!

"现在明白为何需要人柱了?"雕像崩裂,露出内部蜷缩的独目巨人幼体,"每一任鳞卫,都在用血脉温养这具容器..."

阿沅突然凄厉长啸,鱼鳞纹中伸出青铜锁链刺入巨人独目。黑犬趁机将半枚钥匙插入棺底机关,整个囚龙驿开始向幽冥海方向塌陷。

"抓住我的手!"沈厌在时空乱流中攥住阿沅,黑犬咬住他后襟。当青铜棺彻底沉入地脉时,他看见陆家祠堂方向升起十八盏往生莲灯,灯芯燃烧的正是鬼面七煞的魂魄。

次日黎明,沈厌在城郊芦苇荡醒来。阿沅的鱼鳞纹褪至锁骨,怀中多出一片烛龙逆鳞。黑犬的瘸腿完全愈合,项圈上浮现星墟图腾。他翻开《烛龙经》,发现"破界篇"末尾添了行小字:

【地煞筑基两年整,天墟叩门八十声。莫怨云陵枷锁重,且看莲开第几层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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