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蚀骨林

蜃楼舫的青铜灯笼映得烬海池泛起铜锈色,沈厌抱着灵根残缺的阿沅后退半步,脚下星砂凝成的退路被棺中伸出的锁魂链截断。第三百六十号鳞种从棺中坐起时,他看清那些与阿沅肖似的面容下,脖颈都烙着万宝楼的金蟾印。

"很惊讶么?"掌事抚摸着最近那具克隆体的发顶,"从三百年前第一个鳞种开始,我们就在等溯光阴灵根成熟。"

阿沅突然在沈厌怀中抽搐,逆鳞纹中钻出青丝缠住他的手腕。黑犬暴起撕咬锁魂链,瘸腿处新生的谛听金纹灼烧着青铜棺椁:"快走!地脉要塌了!"

池水倒灌的轰鸣中,沈厌跃入最近的青铜棺。棺盖闭合的刹那,他看见掌事化作守界使的模样,指尖银铃正与阿沅腕间残留的藕荷丝绦共鸣。棺内涌动的黏液裹住全身时,三百年前的记忆突然灌入灵台——这具棺椁,正是小娘子当年自封灵根的容器。

沈厌在蚀骨林醒来时,腐叶下的土壤泛着磷火般的幽蓝。阿沅蜷缩在古榕气根交织的茧房内,逆鳞纹爬满全身,灵根处空荡荡的缺口正渗出星砂。黑犬独目映出林间飘荡的残魂,每道魂魄心口都插着青铜钥匙。

"万宝楼把这里做成了养蛊场。"它用爪尖在地面勾出星图,"蚀骨林是烛龙恶尸的骨髓所化,这些残魂..."

话音未落,林间传来锁链拖曳声。沈厌背着阿沅藏进树洞时,看见陆昭明率七名鳞种穿梭林间,他们手中提着的往生莲灯里,燃烧的竟是各门派天骄的魂魄。阿沅突然咬破他肩头,星砂混着血渗入树身,古榕年轮竟浮现《溯光天书》的残章。

"用我的血..."她气若游丝,"蚀骨林的树都是活的..."

沈厌划破掌心按在树干上,年轮突然逆向旋转。当古榕化作白骨巨门时,他瞥见门内堆积如山的修士尸骸——正是这些年各宗派宣称"闭关"的长老们。

穿过白骨门,沸腾的血池中央悬浮着水晶棺椁。阿沅突然剧烈挣扎,灵根缺口处钻出的青丝与池中血水共鸣。沈厌将她浸入池中刹那,池底升起三千青铜镜,每面镜中都映着小娘子自毁灵根的场景。

"原来你在这里重塑过灵根。"沈厌触碰池边刻痕,灼痛中浮现记忆:三百年前的小娘子跪在池畔,将挖出的灵根喂给池中烛龙恶尸的幻影。黑犬突然咬住他衣摆,独目金光洞穿水面——池底沉着具与守界使同源的青鳞尸骸,心口插着半截藕荷色丝绦。

阿沅的尖啸震碎半数铜镜。她破水而出时,逆鳞纹已蔓延至瞳孔,掌心托着的灵根核心处,赫然嵌着枚银铃碎片。蚀骨林突然地动山摇,陆昭明的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:"养了三百年的蛊王,该归巢了。"

为躲避追兵,沈厌遁入林间谛听冢。残碑堆砌的坟冢中央,独目巨人的耳骨化石泛着幽光。黑犬突然人立而起,瘸腿金纹与耳骨产生共鸣,冢内浮现出三百年前的星图——烛龙恶尸的封印每隔甲子就会出现裂隙,而每次修补都需要献祭谛听血脉。

"原来我是为此而生。"黑犬独目流出血泪,"用我的耳骨打开生门,快!"

沈厌将阿沅安置在星图阵眼,转身却见陆昭明率鳞种围住冢口。第三百六十号鳞种摘下兜帽,露出与掌事相同的脸:"你以为逃得出蚀骨林?这里每棵树都连着烛龙恶尸的神经..."

阿沅突然睁开金瞳,灵根处迸发的青光洞穿三名鳞种。她指尖银铃碎片割破虚空,竟撕开通往天墟残境的裂缝:"跟我来!"

黑犬在此时撞向耳骨化石,冢内星砂凝成通道的刹那,沈厌看见它化作金光没入阿沅的灵根缺口。

残境往生阶上,沈厌用银铃碎片为阿沅接续灵根。溯光天书悬浮在两人之间,显出的却是万宝楼最黑暗的秘密——所谓鳞种计划,实则是将各门派天骄制成恶尸容器。当第三百六十号鳞种成熟时,烛龙恶尸便能借体复苏。

"这才是真正的飞升。"阿沅抚过天书上的阵图,"以九州为鼎,众生为药..."

沈厌突然捏碎银铃碎片,锋刃割开两人掌心。血契成形的刹那,往生阶下三千青铜棺同时开启,守界使的怒吼震得残境崩塌:"你竟敢用逆鳞咒!"

黑犬的虚影从阿沅灵根处浮现,耳骨化作金针钉入阵眼。沈厌抱着昏迷的阿沅坠向现世时,最后瞥见残境深处——冰棺中的小娘子正在消散,而她腕间银铃终于拼凑完整。

回到现世的沈厌跌在云陵城郊乱葬岗,怀中阿沅的逆鳞纹已褪至锁骨。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他发觉掌心多出枚烛龙瞳印记,正是残境中那具青鳞尸骸的眼球所化。

黑犬的气息彻底消失了,只有阿沅灵根深处偶尔闪过的金芒,提醒着耳识献祭的代价。沈厌翻开《溯光天书》,新浮现的篇章显示着恐怖真相——所谓灵气枯竭,是因为烛龙恶尸正在吞噬地脉,而云陵城七十二口地煞井,正是输送养分的血管。

城西突然腾起往生莲焰,陆家祠堂方向传来钟鸣。沈厌背起阿沅走向浓烟处,在燃烧的牌匾碎屑中,发现半张未烧尽的婚书——新郎署名陆昭明,而新娘的位置,赫然拓着阿沅前世的鲛人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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