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重宫阙,火光冲天,将夜空染得如炼狱一般。元曦紧握着穆轩的手腕,那铁链磨破了他的肌肤,血痕斑驳,触目惊心 。
“没想到穆轩还会听你的指使,妄图垂死挣 扎。”顾云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,眼中满是不屑。
元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绝望:“都是我的错,是我痴心妄想。如今一败涂地,我愿为先帝殉葬,只求大人放他一条生路。”
“娘娘何时有了这般慈悲心肠?”顾云舟的语气中满是嘲讽,“曾经薄情冷清、仿若无心的皇后娘娘,如今竟想以命换命。”
“放了他!”元曦将匕首抵在咽喉,绯红凤袍在夜风中烈烈作响,似燃烧的火焰,“用大周皇后的命,换穆家最后一条血脉。”
“不要!”穆轩拼命挣扎,声音嘶哑而绝望。
顾云舟玄甲上的血珠不断滴落,在白玉阶上晕开一朵朵血花。他闻言,却突然笑出声,笑声在火光与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。他踩着白玉阶一步步逼近,手中剑尖在地面划出尖锐刺耳的声响:“娘娘这是在威胁臣?”
元曦嗅到了那熟悉的沉水香。那年,在荒野的山洞中,她曾疲惫地倚靠在这人肩头沉沉睡去,她的青丝不经意间缠绕上他腰间的螭虎玉带钩。可此刻,同样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,冷得像千年不化的寒冰。
“顾大人想要的皇位近在咫尺。”元曦后退半步,绣鞋的边缘踩在朱漆阑干上,摇摇欲坠,“何必执着于赶尽杀绝?”
话还未说完,她的腕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。顾云舟不知何时已欺身到她近前,捏着她手腕的手仿佛铁钳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匕首“当啷”一声坠落在地,元曦不受控制地撞进他寒铁般坚硬的胸膛,耳边传来他压抑的、粗重的喘息声:“娘娘当真觉得,臣会在意你的死活?”
狂风呼啸,裹挟着灼人的火星掠过飞檐。元曦在滚滚热浪中艰难抬眸,望向眼前的男人。他的眼底跳动着猩红色的火焰,可那寒意却比记忆中秋水阁的月光还要冷上几分。她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个雨夜,顾云舟将她困在军帐之中,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后颈的凤凰花钿,低声问道:“曦儿,你可知我为何孤注一掷?”
“自然是想站在无人之颠。早知你有如此雄心,我何必舍近求远,落得如今这般下场。”元曦冷笑,笑容中满是苦涩与自嘲。
“只要你求我,你依旧是皇后。”顾云舟的声音低沉而蛊惑。
“顾大人,你究竟还想怎样?”元曦的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。
“当然是……”顾云舟的嗓音暗哑,混着浓烈的血腥气,仿若从地狱传来,“所求必取,逆我者诛。”
元曦忽然笑了起来,沾血的指尖轻轻抚上顾云舟的眉骨,眼神中透着一种诡异的平静:“顾大人,您杀皇族,诛燕氏,手握天下兵马,论权势,我确实没资格与您谈条件。”说着,她的眼底缓缓坠下一滴泪,滚烫的泪珠落在她手背上,“我腹中已有皇家血脉,用我们母子二人的命,换穆轩一条生路,总可以了吧?”
“你说什么?”顾云舟的声音骤然拔高,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愤怒。
“有了这个孩子,您的皇位怕是不稳,悠悠众口也难堵。”元曦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顾云舟,“望顾大人念及儿时情谊,放过穆轩。”
顾云舟沉默良久,一言不发。
元曦突然大喊一声:“罪人元曦,恭祝新皇即位!”随即便掏出袖中的匕首。
刹那间,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。元曦缓缓倒地,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,她看到那个总是噙着讥诮笑意的男人,此刻竟露出孩童般的惊惶失措。顾云舟徒劳地捂住她心口不断涌出的鲜血,双手被染得通红。
“阿曦!”穆轩绝望地嘶吼,声音中满是悲痛。
元曦从记忆的漩涡中惊醒,用尽最后的力气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其实……我腹中的孩子是你的……若早知今日结局……何苦处心积虑……这辈子……终是误入宫墙……来世,来世……”
顾云舟眼底一片猩红,仿若被鲜血染红:“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?我要你活着看这江山易主,看穆轩……”
元曦在剧痛中笑出声,笑声凄厉而悲凉。多可笑啊,直到此刻她才彻底明白,这场惊天动地的谋反,不过是两个疯子在黑暗中互相撕咬的修罗场。她欠无辜之人的命,顾云舟欠她的情债,都将在这熊熊燃烧的血色火光中,化为灰烬。
她最后望了一眼被铁卫死死锁住的穆轩,恍惚间,仿佛看到十七岁的少年提着兔子灯,静静地站在梧桐树下,眼角那颗泪痣在月光的映照下,温柔得让人心碎。
“元曦!”
两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同时响起,而她,已缓缓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,再无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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