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治完元玥，元曦满心都是祖母的身影。她怎么也想不到，命运竟如此眷顾，还能再次与祖母相见。这份惊喜让她的脚步急切而慌乱，满心都是奔向祖母的渴望。
还未踏入院子，元曦就迫不及待地呼喊起来：“祖母，曦儿来看您啦！”声音里满是亲昵与喜悦，如同归巢的雏鸟，急切地找寻着温暖的港湾。
“曦丫头，快过来，祖母想死你了！”祖母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，却又满是宠溺，“臭丫头，你都三天没来了，我还以为你又跟穆轩那小子出去疯玩了！”
“祖母，曦儿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您呢！”元曦快步走到祖母身边，亲昵地挽住祖母的胳膊，撒娇道，“再说了，我哪有那么调皮呀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祖母笑着，宠溺地勾了勾元曦的鼻子，眼中满是温柔。
“曦丫头的手怎这样凉？”祖母察觉到元曦指尖的凉意，连忙用自己枯槁却温暖的手裹住她的指尖，又将一旁的鎏金手炉塞进她怀里。老人腕间的菩提子轻轻擦过元曦的手背，那十八颗珠子上，细细刻着“曦”字。元曦记得，这是她六岁那年，祖母跪在佛前，耗费三天三夜，为她精心准备的及笄礼，每一笔都饱含着祖母深沉的爱意。
“这两天我发烧了，所以没来给祖母请安。”元曦解释道，脸上带着歉意，“不过您别担心，孙女已经好了。”
“碧桃也不跟我说一声！”祖母佯装生气，看向一旁的碧桃。
“老夫人，碧桃……”碧桃被吓得不轻，委屈得话都说不利索。
“祖母，碧桃也是怕您担心。”元曦连忙替碧桃解围，“她是一番好意呢。”
“碧桃这么贴心，我也就放心了。”祖母点点头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，“来，让我好好看看你，脸都瘦了一圈了。”
“祖母，人家都说姑娘瘦了好看。”元曦笑着打趣。
“谁说的？”祖母佯装板起脸，“我就觉得胖乎乎的姑娘才招人喜欢。”
“那祖母得快点好起来，多给我做点好吃的，让我胖个十多斤。”元曦靠在祖母肩头，笑着撒娇。
“为了曦儿，祖母也得多活些日子。”祖母轻抚着元曦的发丝，眼中满是慈爱。
“祖母天下第一好，肯定能长命百岁！”元曦抬起头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对祖母的祝福。
“就你嘴甜。”祖母笑着，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
说着，元曦便将脸埋进老人膝头，熟悉的沉檀香混着淡淡的药味钻入鼻腔，让她感到无比安心。“孙女给祖母绣了新抹额，用的您最爱的雨过天青色。”她的声音闷在锦绣堆里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，“绣了一个月呢。”
“傻孩子。”祖母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她发间的珠花，那是元曦母亲留下的遗物，承载着母亲的温柔与爱。“你三岁时跌进荷花池，烧得说胡话，手里还紧紧攥着这朵珠花，嘴里念叨着‘娘亲看着呢，曦儿不哭’……”
窗外，惊雷突然响起，闪电瞬间劈亮雕花窗。元曦猛地攥紧祖母的衣襟，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临终前，老人也是这般摩挲着珠花，喃喃自语：“要看着曦儿嫁人啊……”
“老夫人，药熬好了。”三夫人捧着青瓷盏，袅袅婷婷地走进来，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，那是元曦上月送的生辰礼。
“曦丫头，你刚好，怎么不多休息休息。”三夫人笑着问道，眼中满是关切。
“三姨娘。”元曦起身，恭敬地行了个礼，“我想祖母了。三姨娘照顾祖母，受累了。”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三夫人微笑着，将药盏递过来，“就数曦丫头最有孝心了。”
“三姨娘，我来吧。”元曦接过药匙，轻轻吹凉汤药。就在这时，她瞥见祖母袖口处渗血的针痕，心中一痛。前世，她直到抄家那日才知晓，这些年，老人偷偷为她绣的嫁衣，全藏在佛龛下的檀木箱里，每一针每一线，都是祖母对她的爱与牵挂。
“那曦丫头伺候母亲喝药，儿媳先下去了。”三夫人微微欠身，退了出去。
“顾家那孩子明日抵京。”祖母忽然握住她的手腕，枯瘦的指节竟迸发出惊人的力度，“他如今掌着北境三十万大军，你顾奶奶前些日子过来看我，我说起你来，她说顾家随时欢迎你，一定会把你当亲孙女看待。”
“祖母！”元曦一听这话，连忙将药碗重重搁下，琉璃盏撞在桌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“太医说了，您要静养。再说了，我哪都不想去，就想在祖母身边陪着您。”
老人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，满是担忧：“我这身子骨……总要给你找个倚仗……曦儿，我知道你在府里过得不开心，也就是这两年我从边州回来养病，你二姨娘不敢太放肆，你父亲也不敢过多责备于你。你自己在府里的时候，可没少受委屈。要是祖母走了，你该怎么办呀？”
“祖母，您别说不吉利的话。”元曦眼眶微红，连忙打断祖母，“您也别担心我，要是有人欺负我，我就还手，穆轩教了我不少招数呢，足够我自保啦。”
“臭丫头，你要是跟长辈动手，以后谁还敢娶你呀？”祖母佯装嗔怪，轻轻点了点元曦的额头。
“你不知道，其实你父亲是个痴情的人。”祖母叹了口气，缓缓说道，“你母亲去世后，他始终没有续立正室，你二姨娘费尽心机，也没能让他松口。其实，他也想弥补你，只是你俩脾气太过倔强。每次他打你，只要你说句软话，他立马就没脾气了。可你呀，嘴就是这么硬，还好你大哥时常在你们两个之间周旋，要不然，你们父女两个真成仇人了。”
“祖母，您别替父亲说好话了。”元曦撅起嘴，满脸的不服气，“他要是真在乎我，就不会把我扔在边州13年，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。再说了，我不觉得我做错了。二夫人和元玥老是欺负我，我还手有什么错？我看到有人欺负弱小出手相帮又有什么错。元大人就是看我不顺眼！”
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连父亲都不叫了，没大没小，真是该打！”祖母佯装嗔怒，眉头微皱，眼中却满是藏不住的宠溺，干枯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元曦的额头，做出要打的架势。
元曦见状，立刻委屈地噘起嘴，眼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汽，像只被欺负的小鹿般可怜巴巴地望着祖母，轻声嘟囔道：“祖母就会吓唬我，才不舍得真打我呢。”
“祖母知道，你从小被欺负，又缺乏父母的疼爱，没有安全感。”祖母心疼地将元曦搂进怀里，“所以你故意做些顽劣之事，想让大家怕你，这样就不敢欺负你了。可祖母知道，你本性纯良，聪慧早熟，又懂得察言观色。”
“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，你不愿意在元府待着，就去顾府。”祖母轻抚着元曦的背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你顾奶奶和云舟哥哥会照顾好你的。”
“我都六年没见过顾云舟了。”元曦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，“听说他如今变得杀伐果决、心机深沉、冷酷无情，我有点怕他。”
“在这朝局动荡、风云变幻的京城，他要是没有点手段，如何能站稳脚跟？”祖母轻轻拍了拍元曦的手，安慰道，“你放心，祖母知道，他内心也是个善良的孩子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祖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
“祖母，您没事吧？”元曦连忙坐直身子，一脸焦急。
“没事，祖母有些累了。”祖母摆了摆手，缓缓躺下。
“那祖母先睡会儿吧。”元曦贴心地为祖母掖好被子，轻声说道。
“曦儿，我突然想吃八宝斋的桂花酥了。”祖母闭着眼，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期待。
“我这就给祖母买去，等您醒来，就能吃到啦！”元曦连忙起身，快步向门口走去。
“好。”祖母嘴角微微上扬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。
雨打芭蕉，声音渐急。元曦走到门口时，不经意间瞥见祖母枕下露出一角红绸。她好奇地走近，轻轻抽出，竟是当年顾云舟离京时，她赌气绞碎的平安符。如今，那平安符已被祖母悄悄用金线补好，残破的“安”字上，还粘着星星点点的糖渍，那是祖母对她无声的爱与牵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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