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更,商羽瑶的软缎绣鞋已经踩上孙府后墙的爬山虎。
景翊单手托住她后腰,玄色衣袂掠过狻猊石像时,铜匙已被他削铁如泥的佩剑挑入掌心。
"第八房小妾的戏班子每月初七进府。"商羽瑶将铜匙浸在提前备好的药水里,看着钥匙表面浮起层淡青色液膜,"孙守仁这个月换了三次卧房位置。"
景翊用剑鞘拨开刑部卷宗库的铜锁,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角落里蜷缩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小厮,怀里还抱着半坛梨花白。
商羽瑶的银针抵住他咽喉时,酒坛摔碎的脆响惊醒了整排木架上的卷宗。
"大人饶命!"小厮的鼻涕蹭在景翊的蟒纹靴面上,"孙大人每月十五都让小的往城南土地庙送食盒,每次都有个戴青玉扳指的老爷来取......"
商羽瑶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见过那个扳指——前世父亲被弹劾贪污军饷时,御史台呈上的罪证里就有这样一枚刻着蝮蛇纹的青玉扳指。
三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二遍,侯府西厢房的灯烛突然爆出个灯花。
商羽瑶盯着案上烧焦的账册残页,昨夜刚从孙府带回来的铜匙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侍卫阿强捂着渗血的胳膊冲进来:"大小姐,有人抢了咱们埋在梧桐树下的密信!"
"这已经是第三次了。"景翊用银箸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,半张未烧完的请柬上露出"丙申年冬月"的字迹,"侯府有人比我们快半步。"
商羽瑶将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摔在案上,二十三种药材混着硝石的味道弥漫开来。
她突然抓起景翊的右手,蘸着茶汤在桌面画出刑部巡防图:"明日放出消息,就说我们在偏院密阁找到了叛徒亲笔写的认罪书。"
月光像把银梳子筛过偏院的芭蕉叶。
商羽瑶伏在屋顶的阴影里,看着平日负责洒扫的赵四叔提着灯笼在回廊徘徊。
这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曾在她十岁落水时第一个跳进冰湖,此刻却用火折子点燃了密阁的窗纸。
"赵叔。"商羽瑶跃下房梁时特意换上儿时的杏黄襦裙,发间那支白玉响铃簪叮咚作响,"去年除夕您说老家侄儿要考秀才,我让账房支的二十两银子......"
火折子坠地的瞬间,景翊的剑风已经挑开赵四叔的衣襟。
藏在夹层里的密信露出角端砚纹——正是上个月失窃的侯府对牌印鉴。
商羽瑶忽然想起前世被毒酒灼穿喉咙时,窗外也有这样一声铃铛响。
"小心!"
景翊突然揽住她的腰向后急退。
赵四叔的瞳孔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青灰色,喉间不知何时多了枚淬毒的柳叶镖。
夜风卷着梧桐叶扑灭最后一点火星,远处的打更声恰好敲漏了一记梆子。
商羽瑶蹲下身,指尖拂过死者僵硬的眼皮。
月光透过柳叶镖上的梅花小孔,在地面投下个扭曲的"丙"字,像极了账册上烧焦的年号。
景翊的佩剑突然发出嗡鸣,剑柄镶嵌的玄铁石正对着西南角的飞檐泛起寒光。
景翊的剑锋堪堪划过飞檐时,三枚淬毒的梨花钉擦着商羽瑶的鬓发钉入廊柱。
黑衣人们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涌来,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绞成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"东南角的矮墙。"商羽瑶突然抓住景翊的手腕,在他掌心划下个"硝"字。
方才被赵四叔撞翻的药箱里,二十三种药材正混着硝石粉簌簌落进火堆。
神秘谋士的青铜面具在火光中裂开条细缝:"商姑娘以为能逃出这十面埋——"
话音未落,商羽瑶突然掀翻滚烫的药炉。
青烟裹着刺鼻气味冲天而起,东南角的两个黑衣人顿时被迷了眼睛。
景翊的剑鞘精准敲在他们后颈,玄色大氅卷着商羽瑶从缺口处掠出,檐角铜铃被剑气震得叮当乱响。
"追!"神秘谋士的玉扳指磕在青铜面具上,发出声脆响。
五个黑衣人腾空跃起,却见商羽瑶反手抛出绣着并蒂莲的荷包。
硝石粉遇着火星的刹那,偏院石阶下埋着的硫磺突然炸开道火墙。
景翊趁乱将赵四叔的尸首甩上肩头,单手拎起被敲晕的黑衣人。
商羽瑶踩着燃烧的梧桐枝跃上墙头,腰间白玉响铃簪突然发出急促的颤音——三支淬毒的袖箭正破空而来。
"低头!"
景翊的佩剑贴着商羽瑶后颈扫过,袖箭应声钉在侯府门前的石狮眼里。
商羽瑶扯下染血的披帛缠住俘虏手腕,突然发现其中个黑衣人耳后刺着梅花小印,与柳叶镖上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更鼓声穿过三条街巷传来时,侯府地牢的火把已经照亮三张惨白的脸。
商羽瑶特意换了身月白襦裙,发间只别着母亲留下的翡翠梳篦。
景翊用剑尖挑起黑衣人下巴,发现他牙齿间隐约泛着青黑。
"丙申年冬月的账册残页,配上城南土地庙的食盒。"商羽瑶将铜匙放进炭盆,看着黄铜渐渐融成赤红色,"孙守仁送出去的每坛梨花白,坛底都刻着御史台的暗纹。"
被俘的黑衣人突然剧烈抽搐,景翊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。
但已经晚了,黑血正从那人鼻孔里涌出来,在青砖地上汇成个扭曲的"丙"字。
商羽瑶猛然抓起另一个俘虏的右手——虎口处赫然也有梅花状烙印。
"大小姐!"侍卫阿强突然撞开地牢铁门,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绢布,"赵四叔卧房的墙缝里......"
景翊的剑柄突然发出刺耳鸣响,玄铁石正对着西南方向泛起血光。
商羽瑶盯着绢布上残缺的蝮蛇纹,突然想起前世咽气时听到的最后声响,正是这种剑鞘与暗器相撞的铮鸣。
地牢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第二片带着齿痕的叶子飘落在窗棂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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