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血色莲池

月光在青砖上淌成一道银瀑,我蜷缩在华府祠堂的阴影里,数着脊背上新添的鞭痕。檀木供桌上摆着三十三盏长明灯,烛火映出母亲扭曲的脸——她正将我的头往香炉上按,青铜兽纹烙进额角时,我听见皮肉烧灼的滋滋声。

"记住你只是个贱婢生的孽种。"母亲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我溃烂的伤口,"大公子要你去莲池采雪胆,还不快滚?"

初春的池水泛着铁锈味,我跪在及腰的寒潭里摸索。华夫人昨日刚命人砸碎我屋里的炭盆,此刻指尖早已冻得发紫。水藻缠上脚踝的瞬间,我摸到池底躺着个人。

血色在月下漫开,玄色锦衣上金线绣的螭龙只剩半截爪子。那人腰间的羊脂玉佩闪过微光,惊得我险些跌进水里——龙睛石嵌成的瞳孔,分明是东宫太子的印信。

"别出声。"冰凉剑刃抵住喉间,血腥气喷在耳后。他袖口翻出半块虎符,暗纹与我昨日在父亲书房见到的一模一样。华氏要杀太子,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颤。

假山后传来火把的光亮,大公子惯用的沉水香混在夜风里。我扯开衣襟露出肩头陈年疤痕,在侍卫逼近时将太子按进淤泥:"求您...信我一次。"

利刃破空声响起时,我主动迎上那柄淬毒的弯刀。肩胛骨传来碎裂的闷响,却不及母亲昨日用银簪扎我手心时疼。温热的血滴在太子苍白的唇上,他睫毛颤动时抖落一滴血珠,像极了祠堂里那尊菩萨落泪的模样。

"为什么?"他染血的手掌贴在我心口,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——是八岁那年,大公子把我推进兽笼时留下的齿痕。

我望着莲池边开始枯萎的优昙花,想起母亲今晨扔给我的半块馊饼。当侍卫的刀锋第三次割开小腿时,我贴着太子耳畔轻笑:"因为您...刚才皱眉的样子,很像我娘没疯的时候。"

追兵突然发出惨叫,数十支金羽箭破空而来。太子暗卫的靴底碾过我的断指,将主人从血泊中扶起。我望着那角玄色衣袂消失在墙头,把呛进喉管的血沫咽回肚里。

"好一副主仆情深的戏码。"华夫人的金丝履踩在我手背,孔雀石护甲挑起我下巴,"你以为救了太子就能飞上枝头?"她将滚烫的香灰倒进我肩头刀伤,我数着祠堂方向传来的钟声,在剧痛中想起今日是惊蛰——我出生的日子。

当我被铁链锁进柴房时,月光正透过窗棂照在残破的优昙花瓣上。母亲临死前的话混着血腥气在齿间翻滚:"寒酥,你要像埋在雪里的毒蛇,等着咬碎他们的咽喉。"

子夜时分,柴房木门突然碎裂。太子裹着狐裘站在雪地里,指尖还沾着刑部大牢特有的锈迹。他身后躺着大公子最得力的暗卫,咽喉插着支金尾羽箭。

"跟孤走。"他解下大氅裹住我溃烂的伤口,狐毛领口染上污血,"你叫什么名字?"

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螭纹玉佩,想起父亲书房那封写着"诛杀东宫"的密函。柴堆里蟑螂爬过裸露的脚踝,我露出驯顺的脖颈:"求殿下赐名。"

"照影。"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,鎏金护甲擦过脖颈旧伤,"孤会把你养成最锋利的刀。"

雪地里的血迹蜿蜒如红梅,我靠在他心跳的位置,听见远处传来华府家奴的惊呼。太子的心跳比祠堂那尊鎏金佛像还要冰冷,我却偷偷攥住了他的一缕头发——这是十六年来,第一次有人在我流血时,没再往伤口撒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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