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:量子幽灵(上)
2050年12月23日，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。
李海攥着登机牌站在免税店前,玻璃幕墙外铅灰色的云层压着中国商飞C929的尾翼。新闻屏突然跳出蔚蓝色广告:“Nerolink Pro——您思想的直通车!”画面里金发模特戴着银色头罩微笑,这让他想起五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。
那时他刚跟着杨超做课题,实验室空调坏了三天。四十度高温里,五十只实验鼠的脑电波在示波器上跳着诡异的舞蹈。杨教授突然夺过他手里半瓶崂山白花蛇草水,把冰镇玻璃瓶贴在示波器散热口。
“看这个谐波!”杨超导师亚麻衬衣后背洇着汗渍,目光慈祥的手指戳向屏幕,“像不像甲骨文的'雷'字?”
此刻免税店的香氛混着电子屏的辐射热扑面而来,李海摸出手机。锁屏壁纸还是三年前未名湖的雪景,孟小雨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冰面上,睫毛挂着霜。分手那晚她说的话突然在耳畔炸响:“你现在满脑子都是突触电位和量子比特,还记得上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吗？”
“先生需要试戴吗？“导购小姐温柔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。她手里托着NeuroLink展示机,幽蓝色头环内侧排列着纳米级电极。
李海后退半步,后腰撞上行李推车。金属碰撞声惊醒了记忆里某个画面：2045年BCI2.0发布会现场,志愿者颅骨在激光切割器下绽放的血花。当时孟小雨作为伦理观察员在场,她笔记本上“存活率0.08%”的批注被眼泪晕开了墨迹。
手机突然震动,张昊发来语音：“海子!杨老头又往量子计算机冷却池里扔茶包了!他说要煮'九章三号特供大红袍',安保处监控拍到冷却水辐射值...”
语音戛然而止,新消息紧接着蹦出来:“你落地直接来实验室,老地方煎饼管够。”
李海扯了扯卡其色风衣领口。这件衣服还是大四时孟小雨送的生日礼物,现在穿着已经有些紧绷。他最后看了眼广告屏里旋转的头盔,转身时瞥见镜面倒影，那个抱着煎饼在实验室通宵的毛头小子,如今眼角已有了细纹。
第1章:量子幽灵(中)
接机口涌来的人潮中,有个穿深灰夹克的身影格外醒目。王建伟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纸板,袖口露出半截纹身,像是纠缠的蛇形电路。
“欢迎回来。”助手的笑容像调试过参数的机器人,“教授在等你看新到的实验数据。”
他递来保温杯,枸杞在暗红色液体里沉浮,故作神秘的说：“贵州天眼阵列昨晚又捕获到五维弦振动信号。”
李海接过杯子时闻到若有若无的焦糊味。杯底隐约可见环状刻痕,与三年前那场实验室火灾残留的纹路惊人相似。
出租车驶上机场高速时,暴雨倾盆而下。雨刷器刮出的扇形区域里,生态穹顶的六边形蜂巢结构正在远处缓缓合拢。李海摇下车窗,咸涩的雨丝让他想起青岛的浪。父亲出海前总说:“海底光缆比渔网更会捕东西。”
想到此，对父亲的无尽思念瞬间涌上心头，李海把头伸出窗外，此刻眼中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他突然意识到，王建伟夹克上的水渍形状,和示波器上那些甲骨文谐波如出一辙。
“听说你在MIT参与了新型量子门设计?”王建伟没有征兆的突然开口,手指在车窗上画出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,“上周我们在小白鼠海马体植入类脑芯片时,观测到θ波出现了量子纠缠现象。”
李海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戴着枚青铜戒指,戒面刻着三星堆纵目面具。这让他想起清华团队去年在《自然》发表的“天眸芯”论文，那款模仿人类视觉通路的类脑芯片,正是通过分析青铜器纹饰的拓扑结构获得灵感。
“这是最新的神经电信号图谱。”王建伟缓慢的递过平板,屏幕上的脉冲波形竟构成洛书矩阵，“患者出现幻视时,枕叶皮层会释放12.8Hz的电磁脉冲,正好对应...”
一声惊雷打断了他的话。出租车突然急刹,李海撞在前座椅背的瞬间,瞥见挡风玻璃上爬满发光纹路，那些交错的金色线条,分明是他在麻省理工破解的三进制加密算法。
第1章:量子幽灵(下)
实验室走廊飘着熟悉的煎饼香。张昊蹲在防火栓旁啃卷饼,油纸里露出半截香肠:，急切地说到“你可算回来了!杨老头把量子计算机当煮茶器,冷却系统报警三天了。”
李海望向玻璃幕墙内的环形实验室。杨超导师正踮脚往“九章-X1”的液氦冷却管里塞茶包,褪色中山装的下摆沾着纳米磁性材料的银粉。
“臭小子看够了就进来!”杨超导师突然转头,茶缸里的普洱冒着热气,“看看这个。”他甩来份纸质报告,首页印着“2045年12月23日”的日期戳。
李海瞳孔骤缩。这正是他当年发现病毒通讯规律的日子。报告内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:2044年青岛奥帆中心,少年李海举着海星站在防波堤上,背后天空有道彩虹状光晕。
“今早生态穹顶的监控拍到同样现象。”杨超导师敲了敲茶缸,杯底沉淀着量子芯片的硅渣,“五维弦振动引发的光折射,和当年你父亲渔船失踪时的气象记录完全吻合。”
实验室突然断电。应急灯亮起的瞬间,五十台示波器同时跳出甲骨文波形。李海冲到主控台前,发现所有实验鼠的脑电波正在重组——那些跳跃的尖峰和低谷,分明在拼写西周金文“天垂象”。
“启动备用电源!”王建伟的声音从配电室急切的传来,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。张昊突然拽住李海衣袖:“你看老杨的戒指!”
透过防爆玻璃,他们看见王建伟的青铜戒指正在发光。戒面上的纵目瞳孔缓缓睁开,射出幽蓝光束扫过电闸。那些光束在空气中留下的轨迹,竟与李海在机场看到的广告屏代码如出一辙。
第1章:量子幽灵(终)
当灯光重新亮起时,实验数据全部变成了三星堆金杖纹样。杨超导师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,捧着茶缸踱到李海身边:“还记得你大二挂科那会儿吗?”
李海苦笑。那是2044年的寒冬,他因为沉迷破解BCI1.0的神经编码算法,把《模拟电路》考成了59分。孟小雨抱着暖手宝在图书馆陪他复习,结果自己冻得发烧住院。
“当时我说过什么?”杨超导师用茶缸沿敲击示波器屏幕,甲骨文波形随之震荡,“每个错误都是量子涨落赐予的礼物。”
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撕裂回忆。主屏幕弹出红色警告框:检测到未知意识体入侵。李海扑到操作台前,发现量子计算机的存储阵列里,有团黑色物质正在吞噬数据。那些被蚕食的代码残片,竟自动重组为青铜神树的拓扑模型。
“是量子计算机病毒!”王建伟突然诡异的出现在门口,袖口的蛇形纹身泛着红光,“快断开量子纠缠通道!”
李海的手指悬在紧急制动键上方。全息投影突然在他眼前展开:2055年的实验室火灾现场,燃烧的服务器机架上,无数发光人形正从数据灰烬中站起。他们额间的第三只眼,与王建伟戒指上的纵目如出一辙。
“不能断!”杨超导师的茶缸沉重的砸在控制台上,“这些意识体可能是人类进化的钥匙!”
暴雨拍打着穹顶的六边形面板。李海想起孟小雨分手时的眼泪,想起父亲失踪那天的彩虹,想起示波器上跳动的甲骨文。他的拇指重重按下,量子计算机发出垂死般的嗡鸣。
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瞬,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幕墙上转身离去,手里握着半截青铜神树的枝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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