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：记忆修复师
狂风呼啸着，像是一头头愤怒的野兽在嘶吼，林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，脚步踉跄，拼命朝着工作室奔逃。手中紧紧攥着的，是从教堂千辛万苦带回的半张工程图纸，那图纸此刻仿佛承载着她全部的希望与探寻真相的关键。
她慌不择路地奔跑，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工作室的防弹玻璃门。门上的智能锁在感应到她独特生物特征的瞬间，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嗡鸣，就像在这死寂又紧张的氛围中敲响的一记警钟。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，一个不稳，踉跄着跌进了玄关。此时，她才惊觉左臂不知何时被碎玻璃划开了一道伤口，暗红色的血珠正缓缓渗出，在冰冷的空气中，血腥味愈发浓烈，迅速在鼻腔里弥漫开来。
“启动一级消毒程序。”她大口喘着粗气，对着空无一人却充满智能设备的空间说道。刹那间，穹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打开了阀门，淡蓝色的灭菌雾汹涌而下，无数纳米机器人好似一群被惊扰的萤火虫，嗡嗡地朝着伤口扑去。墙角的仿生机械臂也迅速做出反应，灵活地伸展过来，递出止血凝胶。然而，她却像是被某种情绪支配，猛地挥手将其打翻在地，她深知，有些疼痛能让自己保持清醒，在这迷雾重重的局面里，清醒是她最有力的武器。
工作室的环形主厅在她略显狼狈的身影后缓缓展开，像是一个神秘而深邃的宇宙。三十块全息屏悬浮在离子力场中，散发着幽蓝的光晕，不同客户的记忆碎片如同深海里五彩斑斓却又行踪诡秘的鱼群，在这光晕里自在游弋。它们时而聚集，时而分散，每一片都承载着一个人的过去、情感与秘密。东南角的古董机械钟，那精致的青铜指针悄然指向凌晨三点，突然，清脆的钟声打破了寂静，青铜音波扩散开来，惊散了那些原本有序游动的发光记忆体，也将蜷缩在操作台下睡得正酣的缅因猫惊醒。
“夜枭，过来。”林夏声音轻柔，带着几分疲惫与依赖，缓缓跪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。夜枭像是听懂了她的呼唤，迈着优雅的步伐，轻盈地走了过来，用它那带着细密倒刺的舌头轻轻舔舐她手背上的擦伤。猫科动物特有的呼噜声，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，这声音像是一把神奇的钥匙，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的大门，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七年前的那个雨夜。
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，大雨倾盆而下，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她蜷缩在母亲自杀的浴室里，四周弥漫着绝望与恐惧的气息，冰冷的瓷砖贴着她的肌肤，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就在她感觉自己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时候，这只流浪猫不知从何处出现，它用自己小小的身躯，紧紧挨着她冻僵的手指，用那微弱却温暖的体温焐热了她早已冰冷的心。
突然，操作台像是被触发了机关，亮起了刺目的红光，紧接着，中央处理器发出尖锐的蜂鸣警报声，打破了短暂的温馨。林夏神色一凛，迅速把夜枭推到一边，沾着血渍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滑动，动作娴熟而又带着几分急切。只见苏离的记忆片段在数据流中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，不受控制地疯狂增殖。仅仅23秒的坠落场景，竟分裂出上百个变体，每个版本里那只戴着月牙手套的手都在以不同的角度出现，仿佛在刻意迷惑她、扰乱她探寻真相的脚步。
“记忆熵值突破临界点，建议立即终止解析。”AI管家那一贯沉稳的声音，此刻也带着罕见的焦虑，在空气中回荡。
林夏紧咬下唇，白皙的牙齿几乎要嵌入娇嫩的嘴唇，她咬开止血凝胶的封口，将冰凉的胶体涂抹在伤口上。瞬间，一阵战栗从伤口处传遍全身，她却浑然不觉。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墙上的执业执照，那精致的钛金边框在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，映出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。那是三年前，她历经无数日夜的刻苦学习，通过严苛的记忆伦理考核后，导师亲手为她挂上去的，承载着她的努力与梦想。而在执照下方，钉着的是母亲最后的诊断书，上面赫然写着：“创伤后应激障碍，伴有严重记忆紊乱”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，刺痛着她的心。
就在这时，全息屏像是被点燃的烟花，突然爆出刺目的火花。在某个记忆变体中，坠落的苏离竟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二十岁的林夏自己，那只戴着月牙手套的手，正以一种缓慢而又诡异的姿态，缓缓摘下战术面罩。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眼前时，林夏的瞳孔猛地收缩，那竟然是陈默的脸！
“清除所有衍生数据！”林夏情绪激动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迹。纳米机器人迅速响应，组成坚固的防火墙，开始吞噬那些暴走的记忆体。然而，她却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驱使，突然伸手抓住一团即将消散的荧光。那是苏离记忆里最原始的恐惧脉冲，入手一片冰凉，像是握着一块干冰在掌心灼烧，冷意与疼痛交织。
恰在此时，腕表剧烈震动起来，陆川的全息投影从表盘缓缓升起。私家侦探的影像在空气中闪烁，有些许失真，背后的背景是不断滚动的数据瀑布，仿佛是一个充满神秘代码的数字世界。“教堂的发射器溯源查到了，信号源指向陈氏生物科技的地下实验室。另外......”他顿了顿，像是在斟酌用词，又像是在鼓起勇气，“你母亲的死亡报告，可能有问题。”
林夏听到这话，只感觉喉咙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冰棱狠狠刺穿，呼吸都瞬间一滞。她下意识地转身，望向操作台，母亲的照片正安静地待在量子相框里，绽放着永恒的微笑。那是3045年春天拍的，照片里的母亲笑容灿烂，满是对生活的热爱。相框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痕，那是七年前她在极度痛苦与愤怒中砸碎相框，又一片片小心翼翼粘好时留下的，每一道裂痕都诉说着她曾经的伤痛。
“说清楚。”她强压着内心的波澜，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颤抖，像是一根被绷紧到极致的琴弦，随时可能断裂。
“当年警方认定是抑郁症导致的吞枪自杀，但弹道模拟显示......”陆川的影像突然剧烈扭曲，加密频段传来金属刮擦般刺耳的干扰音，“枪口抵住上颚的角度不可能......滋滋......需要实体档案......”
就在全息投影炸成雪花点的瞬间，工作室的电磁屏障像是被激怒的猛兽，发出尖锐的啸叫声。林夏反应迅速，毫不犹豫地扑向操作台下的暗格，在黑暗中摸索着，终于摸到了那把柯尔特M1911。此时，防弹玻璃正被某种高频粒子束缓缓熔出一个赤红的圆洞，那圆洞越来越大，像是一只恶魔的眼睛，正窥视着屋内的一切。夜枭感受到危险，发出凄厉的嚎叫，四爪并用，跃上档案柜顶部的安全舱。
三个戴着战术面罩的身影从熔穿的洞口探入，动作敏捷而又充满警惕。林夏在对方抬枪的瞬间，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。后坐力猛地传来，震得她虎口发麻，但她眼神坚定，子弹像是长了眼睛，精准地穿透了领头者的咽喉。这射击技巧，是母亲在那个被伪装成射击俱乐部的记忆训练营里，手把手教给她的，在这一刻，救了她的命。
“记忆修复师不该碰枪。”濒死的袭击者突然开口，合成声带发出咯咯的笑声，那笑声在这紧张压抑的氛围里显得格外诡异。他瘫倒在波斯地毯上，鲜血迅速在地毯上蔓延，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。他战术手套的月牙装饰开始闪烁红光，像是在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。“陈总让我带句话：有些记忆就该永远埋葬。”
林夏心中一惊，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，她拼尽全力扑向防爆舱。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防爆舱门的刹那，尸体上的红光瞬间转为刺目的白色。一股强大的热浪汹涌袭来，将她整个人掀飞，重重地撞在记忆储存柜上。三百个客户的记忆晶片像是下了一场冰雹，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。她在玻璃碎雨中艰难地摸索着，终于摸到了母亲的相框，此时，量子显影层正在高温中卷曲，像是一朵在火焰中挣扎的花朵，缓缓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芯片。
爆炸警报还在刺耳地嘶鸣，林夏却突然笑出声来，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，又带着几分恍然大悟。七年来，她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擦拭这个相框，像是在守护着母亲最后的温度，却从未发现母亲竟用如此原始却又巧妙的方式留下了信息。芯片表面蚀刻着记忆迷宫的标志，那是陈默实验室的最高机密项目，这个发现，像是一道曙光，照亮了她心中黑暗的角落。
夜枭的爪子勾住她的毛衣后领，用力地把发愣的主人拖进安全舱。防爆门闭合前的最后一瞬，林夏看见燃烧的工作室里，那些客户的记忆晶片正在火中起舞。在某个晶片爆开的荧光里，她瞥见童年时的自己躲在衣柜里，瑟瑟发抖，母亲正把枪口塞进嘴。但这次，有只戴着月牙手套的手按在母亲扣扳机的食指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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