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护城河泛着铁灰色的冷光，李昊从腐臭的水草中探出头时，左肩的箭伤已被污水泡得发白。他咬着牙将半截断箭拔出，暗红的血水在河面晕开，引来几尾贪婪的鳑鲏。
“殿下！”萧寒从芦苇丛中钻出，手中还拎着个湿漉漉的包袱，“禁军正在沿岸搜查，我们得往南门走。”
李昊接过包袱，里面是套粗布短打的贩夫衣裳。更衣时，他摸到内衬夹层里硬邦邦的物件——那是半块雕着蟠龙纹的青铜虎符，边缘还沾着天工坊地砖上的朱砂。
“三皇子府上的东西？”萧寒瞥见虎符，瞳孔微缩。
“昨夜刺客衣襟的狼首，与三哥去年猎场射杀的雪狼图腾一模一样。”李昊将虎符塞进草鞋夹层，眼底泛起寒意，“只是没想到，他连北狄的狼骑都敢借。”
两人扮作运泔水的父子混出南门时，城楼上正敲响辰时的钟声。二十里外的乱葬岗，小翠已架好熬药的陶罐，罐底沉着从黑市买来的西域曼陀罗。
“盐帮的人卯时来过。”她将烤干的密信递给李昊，“江南的琉璃价比昨日又涨了五倍，但……太子名下的三大钱庄，今晨突然闭门歇业。”
李昊就着火光展开密信，当看到“西域商队携万斤火油入京”的字样时，指尖骤然收紧。信纸在晨风中化作纷飞的黑蝶——那是用胡商秘制的磷粉写的字，遇热即焚。
“好一招釜底抽薪。”他冷笑，将药罐下的柴火拨得更旺，“太子这是要烧尽我的退路。”
萧寒突然按住剑柄。枯枝断裂声从坟茔深处传来，伴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。三个头戴斗笠的西域商人牵着头骆驼走出迷雾，驼铃上刻着新月图腾。
“尊主让问殿下安。”为首的商人摘下面纱，露出眼尾狰狞的刀疤，“三日后子时，醉仙居地窖，三百张蹶张弩换漠北商道文书。”
李昊拨弄着药罐里的曼陀罗花，忽然轻笑：“告诉你们尊主，我要加价。”他蘸着药汁在石碑上画了只独眼狼首，“再加五十名训鹰人。”
商人瞳孔骤缩：“殿下这是要……”
“既然要借北狄的刀，自然得把刀磨快些。”李昊抬脚抹去图案，转身时袖中滑出半枚血红宝石，正是昨夜从弯刀上抠下的那颗。
驼铃声中，萧寒的剑已出鞘三寸：“殿下当真要与虎谋皮？”
“虎？”李昊将宝石抛向空中，血光在晨曦中划出妖异的弧线，“这京城里，谁不是披着人皮的豺狼？”
当夜，城南贫民窟的地窖里，盐帮帮主赵九爷盯着木箱中泛潮的私盐，独眼几乎瞪出血来：“李昊！你说烧就烧，当我盐帮三百兄弟喝西北风？”
“九爷稍安勿躁。”李昊掀开墙角草席，露出底下整箱的金锭，“天工坊烧了，但漠北商道的盐引还在我手里。”他指尖敲了敲箱盖上的狼首烙痕，“三日后，西域人的驼队会带这些金子去北狄王庭。是捧着金碗吃饭，还是抱着盐罐等死，九爷自己选。”
赵九的弯刀突然架在李昊颈间：“老子凭什么信你？”
剑光乍起。萧寒的剑尖抵住赵九后心时，地窖顶棚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。众人抬头望去，只见一道黑影撞破茅草屋顶，手中淬毒的连弩直指李昊眉心。
“嗖！”
弩箭擦着李昊耳畔钉入盐箱，箭尾绑着的血书飘然落地。赵九捡起一看，独眼顿时瞪得滚圆——那是盐帮二当家与三皇子府管事的密信，末尾盖着北狄狼骑的烙铁印。
“好个吃里扒外的杂种！”赵九的弯刀转向窗外黑影，“给我活剐了他！”
混战中，李昊悄然退到地窖暗门。正要转动机关，却摸到门缝里卡着半片金叶子——纹样竟与太子妃生辰时他送的贺礼一模一样。
“萧寒！”他猛然回头，“今日出城前，小翠可曾靠近过我的药箱？”
回答他的是一声鹰唳。地窖天窗处掠过巨大的阴影，铁灰色鹰爪上绑着的鎏金筒，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狼首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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