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板上的晨露凝成霜花时，顾苏已经在演武场跪了三个时辰。膝盖传来的刺痛远不及四周的嗤笑刺耳，那些曾对他谄媚的旁支子弟，此刻正把玄铁剑敲得叮当作响。
"少族长，我这新铸的追风剑可还入眼？"
顾飞抖了个剑花，筑基九重的灵力震得剑穗玉铃乱颤。三个月前魔修夜袭时尿湿裤子的少年，此刻剑尖正抵着顾苏咽喉。寒芒扫过散落的发梢，挑断最后一根束发麻绳。
"听说您六岁就能用木剑劈开测灵石？"剑锋下压划破颈间皮肤，"怎么如今连剑都拿不稳？"
顾苏攥紧半截木剑，左肩刀伤隐隐作痛。那晚五个魔修翻进丹药房时，他就是用这柄剑守住院门。血色记忆里，母亲坠入万毒沼前的回眸与沼泽气泡重叠，化作七年不散的梦魇。
"顾飞！"
绯色裙裾扫过满地冰碴，苏希提着药篮冲进人群。少女发间朱雀衔珠钗叮咚作响，扬手甩出块留影石。光影里浑身是血的顾苏单膝跪地，左手死死按着护山大阵的阵眼灵石，右手木剑贯穿魔修咽喉。
"三个月前你尿湿的裤子，还是我亲手烧的。"她杏眼圆睁，露出两颗小虎牙，"现在倒威风了？"
哄笑声中，顾飞脸色涨成猪肝色。玄铁剑刚要发作，天际传来九声钟鸣。大长老踏空而至，袖袍卷起的罡风掀翻三个旁系子弟。
"午时测灵！"老人鹰隼般的目光扫过顾苏，"再不过关，就去守祖坟！"
正午的测灵石泛着青铜幽光。顾苏将染血的手掌按上石面，怀中碧玉簪突然发烫——今晨在母亲妆匣暗格发现的这支簪子，此刻簪尾龙睛正泛着诡异红光。
"筑基九重，七年未变。"大长老冷笑挥手，"押去寒......"
"等等！"苏希突然指向石面裂缝，"金光！"
蛛网状的裂纹中迸出万丈霞光。顾苏丹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，沉寂七年的灵力化作滔天巨浪。测灵石轰然炸裂，飞溅的碎石在半空凝成金丹虚影，龙吟声震得祠堂匾额砰然坠落。
"伪境！定是魔族邪术！"
顾飞叔父甩出淬毒的锁魂链，却在触及顾苏咽喉前被焦尾琴音震碎。泛黄的琴谱从顾苏怀中飘出，纸页间浮现的虚影素手抚弦，与记忆中母亲抚琴的姿态分毫不差。
"苏儿，"虚影指尖点在他眉心，"去寒潭......"
十八道黑影撞碎雕花窗棂。额生双角的魔修骨刀劈向虚影天灵，顾苏本能地扑向供桌。碧玉簪突然没入胸口，炽热龙气顺着血脉奔涌，背后浮现的青龙虚影扫尾间魔修尽数化作血雾。
"青龙圣体！"二长老突然跪地高呼，"恭迎少主！"
寒潭沸腾如煮。顾苏沉在潭底摩挲青铜钥匙，昨夜父亲塞来的沉香木盒里，除了半本焦尾琴谱，还有枚龙鳞状的物件。母亲的声音在脑海回响："滴血认主。"
血珠融入龙鳞的刹那，潭底裂开幽蓝甬道。水晶宫门前，九条玄铁锁链寸寸崩断，石雕巨龙睁开琥珀色竖瞳："千年了，顾氏终于等到能承龙魂之人。"
龙吟声响彻四野。顾苏破水而出时，漫天暴雨凝成九条水龙环绕身侧。正在鞭打苏希的顾飞骇然倒退，却被水龙撞碎玄铁剑，像破麻袋般摔在祭坛上。
"三年前你勾结血魔宗截杀清歌..."顾明渊铁钳般扣住大长老咽喉，"真当无人知晓？"
苏希突然闷哼。她腕间旧疤泛起红光，怀中玉佩裂开细缝，露出半片朱色翎羽。天际传来炸雷般的狞笑："好鲜嫩的圣体......"
黑云化作巨掌压下，却在触及顾苏时被青光洞穿。千丈龙影自水晶宫腾空，龙吟震碎百里云层："伤吾主者，神魂俱灭！"
当霞光散尽，顾苏怀中多了枚龙鳞吊坠。苏希偷偷藏起裂开的玉佩，没发现顾明渊盯着她后颈的朱雀胎记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夜雨敲打琉璃瓦。顾苏擦拭焦尾琴时，琴腹暗格突然弹开。泛黄信笺上字迹娟秀："苏儿，去朱雀大陆寻你苏姨..."最后一行被水渍晕染，像是泪痕。
窗外闪过黑影。顾苏闪电般扣住来者咽喉，却在看清苏希涨红的脸时松手。"祠堂遇袭那晚捡到的。"她摊开掌心，半块染血腰牌上，血魔宗的骷髅纹泛着幽光。
惊雷劈亮夜空。苏希突然按住心口，玉佩碎片漏出朱红翎羽。顾苏怀中的龙鳞吊坠同时震颤，在两人间拉出金红光桥。
"该动身了。"顾明渊提着顾飞叔父的头颅踏入雨幕，"三年前你娘在朱雀大陆发现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百里外的万毒沼深处，血色祭坛上的水晶棺突然震颤。棺中女子与顾苏七分相似的面容上，睫毛轻轻颤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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