瘸狗的哀嚎在地窖穹顶回荡,青铜鼎中的香油突然沸腾。陈冬至眼见着黑狗耳洞中的菌丝暴涨,白须裹着青铜铃铛深深刺入铁锁孔眼。那铃铛表面布满铜绿,细看竟是层层叠叠的指纹印痕。
"这是民国二十年的工法。"二叔用染血的棺材钉挑开锁芯,钉尖刮下些青灰色粉末,"铜里掺了骨灰..."话音未落,锁孔里突然喷出腥臭黏液,浇在棺材钉上腾起白烟。钉子转眼腐蚀成焦黑色,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日文假名。
黑狗前爪刨地的节奏突然变得诡异,四趾交替叩击青砖,竟敲出《九连环》的曲调。陈冬至耳膜突突跳动,这童谣分明是堂姐失踪前夜在井边哼唱的。他低头望去,满地菌丝正随着节拍蠕动,在地面拼出张布满血丝的眼球图案。
"闭气!"二叔突然捂住冬至口鼻。只见青铜铃铛在锁孔中疯狂震颤,铃舌竟是截婴儿指骨。瘸狗浑身抽搐着吐出大滩黑血,血泊里浮着枚昭和十七年的军徽,红铜五角星中心刻着"高雄丸第柒号舱"。
铁门豁然洞开的刹那,地窖深处传来纸张撕裂声。堂姐的肚兜从门缝飘出,金线鲤鱼突然张口,吐出团沾血的棉花。陈冬至认出那是堂姐失踪时攥着的布偶残片,棉絮间缠着根发黑的脐带。
二叔的铜烟杆突然发烫,烟锅里的灰烬凝成箭头指向肚兜。冬至伸手去接,肚兜上的鲤鱼鳞片突然倒竖,每片金鳞都现出人脸——正是三十年来失踪的九个陈家女子。她们的眼眶里钻出菌丝,在空中交织成血色卦象。
黑狗突然暴起,瘸腿横扫卦象中央。菌丝卦纹应声碎裂,碎末落地化作冰晶小字:饲灯人需九阴女血。陈冬至后颈刺痛,胎记位置渗出青黑色黏液,在雨中凝成微型青铜鼎的轮廓。
"退至坎位!"二叔拽着冬至退到井沿。瘸狗已完全被菌丝包裹,化作人形茧蛹。茧壳表面浮现出陈留仙的容貌,老人嘴角淌着沥青状液体,开口竟是少女嗓音:"阿弟,井里有东西..."
陈冬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他看见井水倒映的月光变成惨绿色。年轻二叔的尸身正在水下悬棺中挣扎,那柄插在他胸口的洛阳铲柄上,赫然刻着现代工厂的生产批号:1997-04。
青铜鼎突然发出妊娠般的胎动声,鼎身饕餮纹的瞳孔位置凸起拳头大的肉瘤。二叔的钟馗纹身渗出黑血,他撕下块衣襟裹住冬至口鼻:"鼎里养的是阴胎,活人气息会催产!"
菌丝茧蛹应声炸裂,瘸狗褪去皮毛,化作青衣童子。它赤脚踏在血泊中,足底浮现出台湾基隆港的航海图。童子抬手扯下自己的左耳,耳洞中垂落的菌丝卷起堂姐的肚兜,在青铜鼎上方抖落漫天血雨。
血珠触及鼎身的刹那,九个倒悬的棺椁同时开缝。陈冬至听见此起彼伏的婴啼声,每具棺材里都爬出个纸扎童子。它们怀里的青铜灯盏自动点燃,灯油竟是混着菌丝的脑浆。
"坎三震七!"童子突然口吐二叔的声音。陈冬至下意识望向井口,发现水面倒影中的自己正将青铜灯按向心口。现实中的青铜鼎突然倾斜,香油泼在青砖上凝成张台湾地图,台北位置标着血红的"母体收容所"。
二叔的桃木剑刺入鼎耳,剑身浮现出暗红血管。他咬破手指在剑脊书写符咒,血字竟被青铜鼎吞噬。鼎腹传来肠胃蠕动般的闷响,鼎口喷出大团裹着胎膜的菌丝,丝网中缠着半张昭和年间的实验记录:
昭和二十年七月,陈氏第九房献童男二十,活体植入初代菌种...
瘸狗化成的童子突然七窍流血,菌丝从眼眶喷涌而出,在空中拼出基隆港的经纬度坐标。陈冬至的胎记灼痛难忍,他扒开衣领,发现后颈的青铜鼎印记正在吸收雨水膨胀,渐渐形成台北总统府的轮廓。
井底突然传来铁链断裂声,陈冬至转头看见自己的倒影正从水下悬棺爬出。那个"他"浑身缠满菌丝,手中提着盏人皮灯笼,灯罩上赫然是堂姐哭泣的脸。
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,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