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生煎包的香气漫过弄堂,石库门老房子的窗棂还在滴水。青灰色云层裂开一道细缝,将梧桐叶蜷在墙根的水渍染成淡金。穿棉睡衣的爷叔拎着竹篮走过,胶鞋踩碎积水里的天空,惊起几只啄食残叶的灰鸽子。
隔壁裁缝铺的老式收音机滋啦作响,早新闻正播报世纪公园的腊梅开了。晾衣绳悬着未干透的雨珠,在穿堂风里晃成水晶帘,忽然被骑自行车送鲜奶的铃声撞得粉碎。
周末的清晨,顾天明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,发现薇瑟琳依然坐在电脑桌前。
屏幕蓝光映着她发青的下眼睑,仿佛有人用沾了墨的指节反复摩挲过。蜷在电竞椅里的身体像被抽走三根脊椎,右手却仍机械地敲击着鼠标,让游戏角色第无数次抚摸神像底座——键盘边凝结着咖啡渍的马克杯早已凉透,砂糖包装袋蜷在烟灰缸里簌簌发抖。
顾天明有些无语,又有些无奈。“你一晚上没睡啊?在研究你那超能力怎么激发出来?”
顾天明环视书房,昨天就是在这里,眼前这个女人爆发出了惊人的冰元素力量,让整个书房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,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顾天明才终于相信薇瑟琳是异界的来客。
"你们这个世界的元素流动..."嘶哑的声音在咖啡残渣里碾转,游戏角色第999次抚摸神像的咔哒声里,薇瑟琳将头瘫在电竞椅的头枕上。“我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一毫,如果想要穿越回提瓦特,我首先需要获得力量才行,没想到这第一步竟无比艰难…”
顾天明哭笑不得,看着薇瑟琳现在的样子。摇了摇头。“我说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找想,也该为我的女友叶凌霜想想吧!”
顾天明缓缓得将电竞椅推出书房,椅子上的薇瑟琳刚想挣扎,被顾天明制止。
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提瓦特的神明之体,天大的事情,等睡一觉起来再说。”
顾天明把薇瑟琳推到主卧室,顺手把卧室的空调打开。“等你睡一觉起来,我们好好谈谈,或许我能帮你。毕竟,现在我的女友,我的姐姐,都已经被牵扯进这个漩涡里面,我现在想置身事外,已经不可能了…”
薇瑟琳本来还想再说什么,听到顾天明这话,终于是沉默了半响,点了点头。
………
顾天明推开玻璃门时,檐角风铃叮当乱响。餐馆老板正支着肘在收银台后刷短视频,手机外放声里混着炝锅的滋啦声。
"油焖茄子、虾酱豆腐。"他敲了敲贴着"扫码点餐"的亚克力板。
老板慢悠悠起身,围裙在油腻的瓷砖上拖出水痕:"今天没备虾酱。"
"那换麻婆豆腐?"
"花椒用完了。"老板掀开后厨帘子,油烟涌出来裹住他发亮的脑门,"要不尝尝新上的地三鲜?"
顾天明盯着墙上泛黄的菜单:"您这生意......"
"天冷人懒。"老板用铁勺敲了敲锅沿,"等开春上外卖。"灶火映得他两颊发红,"扫码还是现金?"
"现金。"顾天明摸出张折角的二十元。老板接过钞票对着灯照了照,指腹蹭过防伪线时沾了层油光。
"送您袋腌萝卜。"塑料盒"啪"地扣在打包袋上,"学生都爱吃这个。"
………
薇瑟琳在梦里又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雪松林。姐姐凯瑟琳的貂皮大氅扫过积雪,金线刺绣的至冬国徽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她们追逐着冰晶蝶跑过结冰的喷泉,她的小皮靴故意踩碎薄冰,惹得姐姐用权杖轻敲她发顶:"再闹就把你送给阿贝多做实验!"可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分明在笑,连睫毛上凝的霜花都跟着颤动。
梦境里的冬宫厨房总飘着蜂蜜馅饼的甜香。薇瑟琳踮脚偷吃糖霜时,姐姐会突然从背后拎起她后领,板着脸说"女皇的妹妹要有仪态",转手却把藏着蓝莓酱的松饼塞进她围兜。窗外暴风雪呼啸而过,壁炉里的柴火噼啪炸响,姐姐批阅奏折的羽毛笔尖在羊皮纸上沙沙游走,那声音渐渐化作某种安眠曲......
"咣当!" 楼下卷闸门开启的巨响撕裂梦境,
薇瑟琳猛地睁开眼睛,指尖还残留着梦里蓝莓酱松饼的触感。楼下传来卷闸门开启的哐当声,混着油焖茄子的咸香飘进窗缝。钥匙转动门锁的瞬间,塑料袋摩擦声裹着顾天明的脚步声撞碎最后一丝梦境残片——五百年前的冬宫松涛声,终究被二十一世纪空调外机的嗡鸣取代。
“你醒了?”顾天明边说边把打包好的盒饭放到茶几上,诱人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,让薇瑟琳不禁吞了口唾沫,鼻翼抽动几下。
“睡了一觉,现在精神了吧?”顾天明把外套挂在衣架上,做到沙发上,端着杯子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温水。
“过来吃点吧,小摊小贩哈,比不上昨天的大餐馆,你别嫌弃。”顾天明边拆筷子,别对薇瑟琳说:“我想,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,说说吧,你们那个世界,到底是个什么情况?”
………
“你是说,一切的起源,都是因为五百年前的那场坎瑞亚灾变?”顾天明盘坐在沙发上,膝盖枕着胳膊肘,支起脑袋,盯着对面薇瑟琳刚睡醒翘起的头发。
“没错,五百年前,天理突然征召七神,出征坎瑞亚,天理降下的喻示显示,坎瑞亚接触了禁忌知识,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。”
薇瑟琳优雅得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,轻轻放下筷子,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擦嘴,并拿起一杯热茶,冰蓝色的瞳孔里流露出几分回忆。
“一开始只是谈判,那时的我还不是冰之女皇,姐姐出发前往坎瑞亚时,我缠着她带上我同去,姐姐拗不过我,就答应了。可能那时的她也没有想到,坎瑞亚,会终结提瓦特持续了几百年的和平…”
薇瑟琳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杯边缘,釉面映出她发白的指节。阳光斜照在她侧脸,睫毛在颧骨投下细碎的影:"惊变是从一个晚上开始的……"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,喉头滚动两下才继续,"那天晚上,姐姐不知察觉到了什么,不顾我的哭闹,神色严肃地派侍卫把我送回至冬国。"
她的视线穿过玻璃窗,仿佛凝视着某个遥远时空:"我们还在路上,就看到坎瑞亚的宫廷上方,出现了一个巨大紫色眼睛。"茶杯突然轻磕在茶几上,水面晃动的涟漪映着她紧缩的瞳孔,"那股强大又纯粹的力量,我终身难忘。"
食指关节抵住眉心,薇瑟琳的语速逐渐变慢:"再次见到姐姐,已经是七天后了。"鼻音渐重,她抽了张纸巾攥在掌心却不拭泪,"姐姐看起来很不好,浑身是血,是被宫廷侍卫们抬回来的,昏迷了整整一个月。"
空调扫风叶片转过来时,她借整理裙摆的间隙深呼吸:"幸运的是,姐姐最终醒了过来。"指尖在真皮沙发划出浅浅白痕,"不幸的是,她的身体每况愈下。她开始让我接触宫廷事务,但对于那天在坎瑞亚发生了什么,却始终闭口不谈。"
薇瑟琳茶杯渐空,起身添水时,玻璃壶与杯沿相碰的叮响格外清脆:"随着时间的推移,姐姐甚至已经无法控制身体里的冰元素力了。"倒水的手腕稳得惊人,水面却在她声音发颤时溅出两滴,"整座寝宫都被冰块包裹。"
重新落座后,她将靠枕抱在胸前:"我们本是诞生在风雪中的精灵,不知何时有了灵智。"指节无意识揪着流苏穗子,"天生对元素力的亲和程度就远超人类。"忽然轻笑一声,嘴角却无笑意,"我们不知修炼了多少年,经历过魔神战争的厮杀。很难想象,坎瑞亚这样一个无神的国度,是如何伤到尘世七执政的。"
后槽牙咬紧又松开,语速陡然加快:"坎瑞亚一战,尘世七执政死伤大半,唯有风神和岩神幸存。"指甲在抱枕布料上划出细痕,"而各国又相继爆发深渊灾祸。天理说,这是坎瑞亚接触了深渊知识导致的灾难,可是一个无神的国度,又如何有力量以一己之力,倾覆整个提瓦特大陆?"
呼吸突然急促,她端起凉透的茶猛灌一口:"我怀疑,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天理掩盖真相的说辞。"杯底重重磕在托盘上,"尤其是当我亲眼看到坎瑞亚的难民,在我面前变成怪物的时候……"尾音突然低下去,像是被某种情绪掐断,"我更加怀疑,天理的目的了。坎瑞亚的子民何其无辜?国家没有了,还要遭受这种诅咒!"
顾天明刚张口,就被她抬手制止:"我知道你要问什么。"指尖在太阳穴轻点两下,"天理深居天空岛,降下谕示也从不以真身显示。"忽然向后仰靠,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,"姐姐也许见过天理本尊,我却是不曾见过。"闭眼吞咽的喉结滚动着苦涩,"而且,坎瑞亚覆灭后不久,天理便陷入了沉睡。天空岛已经无法进入了。"
重新坐直时,脊背绷得像柄出鞘的剑:"姐姐去世后,我接过冰神权柄,成为新一代的冰之女皇。"每个字都像冰棱砸在地面,"从那时起,我就积蓄力量,培养势力,成立愚人众。"瞳孔在逆光中收缩如针尖,"为的就是有一天,向天理举起叛旗,不仅为姐姐讨一个公道,也为坎瑞亚的民众讨一个公道!
"那你收集神之心是为了什么?"顾天明突然好奇地问。
"神之心不是一开始就有的。"她忽然侧头望向窗外梧桐树影,睫毛在颧骨投下颤动的阴翳,"本就是坎瑞亚一战后,天理才分给七神的。"她扯了扯嘴角,"我怀疑,神之心就是搞清楚坎瑞亚发生了什么的关键。"
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。她端起杯子又放下,水渍在桌面晕开不规则的圆:"五百年后,一个黄头发的旅行者出现了。"食指在杯沿画着圈,"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会飞的小精灵,那样的物种,我还从未在提瓦特见过。"
"他们游历各国,最终来到了至冬。"喉结滚动着咽下热茶,"那位旅行者的妹妹,似乎也对天理怀有深仇大恨。"
"我们本想集合愚人众,踏上天空岛。"薇瑟琳微微皱眉"但是临行前夜,一个神秘的少女出现了。"
她的目光集中在空调扫风叶片上:"她告诉我,其实提瓦特大陆正在被一只巨大世界泡包裹着。"深渊正不断侵蚀着这个世界泡,而神之心就是修复世界泡的关键。"
"我追问她,这和天理有什么关系?"薇瑟琳缓缓道,"神秘的少女不语,只是告诉我......"尾音消散在空调嗡鸣里。
她猛地闭眼又睁开:"如果有一天,深渊再次全面入侵提瓦特,我手上的神之心,是拯救世界的关键。"袖口蹭过溅出的茶渍,"考虑到坎瑞亚灾变时各国的惨状,我决定留守至冬。"
薇瑟琳接着道,"而且,那时的旅行者,体内有七种元素的力量。"唇角短暂扬起又抿直,"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存在,就算比之天理,也不遑多让。"
手掌突然平铺在桌面:"他们也答应我,击败天理后,帮我问清当年的真相。"掌心慢慢攥紧,"我本以为已经用不上七颗神之心的力量了——"
玻璃杯被推离半尺,在桌沿危险地摇晃:"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。"她盯着杯中晃荡的倒影,"那天,天空岛方向的空中,出现了和五百年前坎瑞亚一样的巨大紫色眼睛。"
喉音突然沙哑:"比五百年前那次更加巨大。我不知道旅行者他们在天空岛上发生了什么......究竟是战胜了天理还是失败了......"
指腹反复按压着太阳穴:"但是可怕的深渊又再次出现了。"睫毛剧烈颤动,"我想到了那个神秘少女的话,拿出七颗神之心......"右手虚抓着空气,"准备进行召唤仪式,我也不知道能召唤出什么......"
手掌重重拍在桌面:"可惜,这个仪式还没成功,就被丑角皮耶罗打断了。"她突然扯开衬衫领口,却惊觉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了,"这个我一直最信任的愚人众统括官......"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"似乎有着比我更疯狂的,对天理的仇恨......"
指节抵住眉心:"他重伤了我......"指缝间漏出气音,"我失去意识前......"右手突然垂落膝头,"似乎听他念叨着,今日,就是天理的忌日......"
空调扫风叶片转动的阴影掠过她苍白的脸:"然后我就来到了这里。"指尖抚过手机屏幕上顾琳的自拍照,"恢复意识后,我就来到了你的世界,不知道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。"
薇瑟琳苦笑着:“其实我心中的疑惑,并不比你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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