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信嘴角的笑容刹那间凝结。
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瞪着大眼，问了沈明月好几遍：“什么新人？”
沈明月眨眨眼：“大爷方才没瞧见跟在母亲身边的两个姑娘吗？姊妹俩都长得很好看，那当妹妹的，还一个劲儿地冲着大爷笑呢，母亲说是老家远房亲戚的女儿，特地接了来，养在身边，其实呀，就是给大爷准备的呢。”
“再加上先前的琥珀，这不就是三个人了吗？大爷，你看母亲多疼你呀，怕你娶不到柳大姑娘，心里难受，一下子就给你备了三个，大爷，你有福了，快想想，这几个妹妹里，你要抬哪个做姨娘？”
她还特地提醒裴信。
“大爷可千万记住了，只能抬一个妹妹做姨娘，不然，国公爷可要发怒了。”
大正月，裴信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。
他焦躁极了，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，偶尔停下来，看一眼沈明月，再深深叹一口气。
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沈明月故意逗他：“大爷这是怎么了？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？我就知道，大爷一准儿高兴，为此，我还特地叫人把摘月楼和憩云轩收拾出来，好预备着请新人住进去，染星庭里住了五个姨娘，八个通房，太挤了，还是让新人挪个地方才好，大爷，你觉得呢？”
“哎呀！”裴信终于撑不住，跺了跺脚，指着沈明月怒斥，“你就不能叫我省点心！莫要添乱了！”
沈明月觉得很委屈，掏出帕子按住眼角：“大爷这是怎么了？府里添人，这是高兴的事，从前遇到这样的事，大爷比谁都高兴，今日却不知怎的，在外头受了气，跑回来拿我撒气。”
“大爷若是不想要新人，大可以现在去跟母亲说，叫母亲往后别再往咱们院里塞人，这样一来，传到国公爷耳朵里，国公爷还会高看大爷一眼，不过，大爷可得想清楚了，大爷若是说了这样的话，往后怕是七八年，府里都不得再添新人了！”
裴信神情越发慌乱。
他哆嗦着嘴唇，张着大嘴，喘了好半天的粗气，才跟梦游一样呢喃：“这怎么成呢？我可是答应过蓉儿的……若是蓉儿无法进府，我们的孩子可怎么办……”
沈明月竖起耳朵仔细听，也只听清了这几句。
看来纪雪蓉逼得十分紧，裴信到了该做抉择的时候了。
明明对裴信再无期望，沈明月此刻还是有些心酸。
对她，裴信可从没做到这个地步。
踌躇良久，裴信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，捏着拳头，闭着眼，艰难开口：“小月，我……我有一事相求……”
“奶奶，不好了！”
齐妈妈气喘吁吁地冲进来，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。
桔梗紧跟着进来，顺道还很不客气地教训了齐妈妈两句。
“妈妈也是做惯了事的老人了，怎的还这般毛手毛脚，什么要紧的大事，也值得妈妈急吼吼地跑进来？吓着奶奶和大爷可怎么好？”
齐妈妈被个二等丫头怼得上不来气，气得老脸发白，指着桔梗骂了两句小贱人，被裴信吼了一嗓子。
“够了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！大喜的日子，偏要倚老卖老，显着你是府里的妈妈，就比丫头有能耐？去去去！一边儿吃口茶，漱漱口，再来回话！”
他正为着纪雪蓉进府的事焦头烂额，齐妈妈正好撞上来，成了他的出气筒。
沈明月好生畅快，别过脸笑了笑，才问桔梗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桔梗一直盯着纤巧，没事从不出撷芳馆，她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。
“奶奶，是蜀葵姐姐叫我来的，奶奶快回去瞧瞧吧，二爷要打死纤巧呢。”
一阵天旋地转，沈明月眼前一黑，差点栽倒。
裴二那个王八蛋，怎么又跑到撷芳馆去了！
她忙转头看裴信。
好在裴信这个傻子没想歪，还大声叫好：“我早就看纤巧那丫头不顺眼了，打死正好！”
“哎呀大爷，这可不能打死呀！”齐妈妈哭天抢地，“二爷还说要把纤巧抓去见官！”
原来她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。
外间动静闹得这样大，袁夫人和柳音琇都出来了。
问了一声，说是纤巧出事，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。
“老二怎么跑到沈氏屋里去了！”
袁夫人狠狠地瞪一眼沈明月，皮笑肉不笑地道：“小叔子钻进嫂嫂屋里，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。”
一瞬间，沈明月浑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冲。
她浑身发烫，呼吸急促，恨不得跳过去，撕烂袁夫人这张嘴！
她千防万防，不惜叫人传谣言，说裴二不能人道，却还是没能防住袁夫人这张破嘴。
明知道谣言能杀人，袁夫人却还是张口就来，一点都没为她考虑。
哪怕她是这个家的当家奶奶，是敏哥儿的亲娘，袁夫人也不在乎。
好，既然袁夫人都撕破脸面了，沈明月也没必要苦苦支撑。
她当即就冷笑着反击。
“母亲说这个话好生奇怪，方才丫头来回话，可一句都没提到，二爷在我屋里，母亲是怎么听出小叔子钻进嫂嫂屋里这句话的？难不成，母亲方才在一旁看着？”
“那我倒要请教母亲，你一个做婆母的，放任隔房的侄子往儿媳妇的屋子里钻，你居心何在！”
袁夫人的手脚都被气得发颤。
她指着沈明月，磕磕绊绊好半晌，才骂出一句话：“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女！一出娘胎就克死自己亲娘，没有亲娘教养，才养出你这样少教刁钻的东西！”
沈明月冷冷一笑：“母亲也没好到哪儿去，破落户出身，眼皮子浅，才把儿媳妇的嫁妆花光了，用来填补娘家的窟窿！”
屋里一片死寂。
众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，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明月。
大概是没想到沈明月会当众辱骂袁夫人。
尤其是还有外人在场。
袁夫人越发觉得脸上无光。
她倒在柳音琇怀中，哆嗦着双唇，指着裴信怒骂：“你……你还不去给我扇她的嘴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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