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姨娘没得到确切的信儿，想从撷芳馆那里打听，又打听不出来，便对这件事存疑。
今日听到裴信亲口所言，洪姨娘的心就凉了。
原来奶奶没骗她们！
“大爷，你怎么忍心！我与贺姐姐还算是有个娘家，可徐姐姐赵姐姐刘妹妹她们，上哪里去找娘家人啊！”
“你把她们放出去，你叫她们这样的弱女子在外头怎么活？”
裴信心里越发厌烦。
洪姨娘虽然生得妩媚，可跟纪雪蓉一比，那就没法看了。
纪雪蓉哭，那是梨花带雨，洪姨娘哭，便是面目可憎。
他忍不住就吼了洪姨娘：“你们这几年手里不是有钱吗？怎么就不能活！”
洪姨娘惊住了。
她踉跄着晃了两步，头一次，对裴信有了强烈的陌生感。
有钱？
弱女子有钱就能活下去？
“好，就算大爷说我们手里有钱，能活下去，可那几个通房姊妹们，手里能攒下什么钱啊！她们手里的那点钱，出去过上几个月就没了。”
“钱花光了，她们又没有依傍，在外头不得被人欺负？大爷，你若赶她们出去，倒不如拿根绳子来，叫她们勒死自己！”
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都放声大哭，好似放她们出去这句话，就是末日征兆。
哭声都传到前头的撷芳馆了。
沈明月吃着饭，听着后头的哭声，心里不觉畅快，反而尽是悲哀。
她放下筷子，让人叫来了孙大有家的。
“孙妈妈，你今晚回去跟孙大管事说一声，叫他找些可靠的人家，要家口简单又清白，家里人好相处的，没成婚的小子性子好，知道上进，身子康健没毛病的，挑些出来给我瞧瞧。”
“这件事得抓紧办，就这半个来月办好吧，记住了，家里穷点没关系，要紧的是我前面说的那些。”
孙大有家的一听就明白了，奶奶这是在给姨娘通房们找退路呢。
奶奶没别的毛病，就是有时候心肠太软。
若是叫她说，管这些姨娘通房们死活呢。
撵出去就撵出去了，只是传到外头，名声不好听罢了。
“奶奶说的这些个条件，半个来月可难找这么多家，我听我家那口子说，外头的铺子庄子上，倒有不少好小子没成婚，都是些老实人，本分得很，奶奶您看，这样的小子成吗？”
染星庭的姨娘通房们，有洪姨娘这样心高气傲的，也有徐姨娘这样的实诚人。
她们早已非云英之身，有几个还是从窑子里出来的，外头家口清白的，断不会要这样的姑娘。
想要嫁人，挑个老实本分又能干的伙计，也不是不行。
单只看她们自己的意思了。
“都挑来吧，回头我看过了，再叫她们自己瞧瞧，若有中意的，我就把她们发嫁出去，若是看不上，我再帮她们找别的路子。”
别的帮不了，帮着她们立个女户，总能帮得上。
“孙妈妈，你再帮我传个话，叫孙大管事找这些人家时，顺便把此事宣扬出去，务必把矛头都对准了大爷，最好给他安上个宠妾灭妻的名声。”
孙大有家的笑道：“奶奶，我懂的，大爷和裴家的名声越难听，奶奶脱身就越容易。”
沈明月垂下双眸，用调羹搅着碗里的粥。
她没想到，她身边的人对她要和离这件事接受得这么快，甚至一个个比她还要着急。
看来，从前的确只有她一个人是傻子。
染星庭的动静越来越大，不大一会儿，齐妈妈就来请沈明月过去。
“奶奶快去瞧瞧，姨娘和通房们都围着大爷哭呢。”
沈明月正歪在炕上翻看东府的账本，越看越觉得有意思。
这账本是裴延走之前，叫人送来的，说是他的私账，请沈明月帮着打理。
真是没想到，裴延还有这么多私产呢。
未曾分家，先给自己置办下私产，裴延是想气死宁国公么？
也不知道裴延是抽了什么风，竟主动把这样大的把柄递到她手里。
正看得入神，被齐妈妈来告状给打搅了，沈明月就很烦躁。
一天到晚全是裴信和他后院的糟烂事，没有一件正经事！
“告诉夫人了吗？”
齐妈妈眼神慌张：“夫人说……”
“让我来猜猜，夫人大概是知道大爷对纪姑娘情根深种，怕管了，会招致大爷的埋怨，所以把这个烂摊子踢给我了吧？”
齐妈妈垂下头，不敢吭声。
这是袁夫人的一贯手段，目的就是挑拨儿子儿媳之间不和。
有时候，沈明月真是不明白袁夫人是怎么想的。
儿子和儿媳之间和和美美，一家子的日子过得舒心，不是挺好的吗？
为什么非要叫儿子和儿媳不和呢？
怕不是得了失心疯。
“你回去吧，如实告诉大爷，这件事是他挑起来的，我管不了。”
打发走齐妈妈，沈明月叫来了瑞香。
“你现在去一趟正院，背着人将琥珀叫出来，告诉她，大爷扬言要把她和洪姨娘等人，还有崔家姊妹，都放出去，让夫人为她做主。”
瑞香微怔：“奶奶，琥珀一心想出去，大爷此举，不正好合了琥珀的心意？奶奶为何要让琥珀反着来？”
沈明月合上了账本。
“大爷闹出外室这一出，这三五年，怕是别再想抬姨娘，纳通房，夫人又见不得大爷专宠哪个姨娘，先前连姨娘在，她就挑拨着洪姨娘和连姨娘天天闹。”
“如今来了个纪雪蓉，和大爷好得蜜里调油，夫人知道了，又该不舒服了，她留下崔家姊妹，是想寻个机会，叫大爷收了她们。”
“夫人这一招，是豁出去让国公爷责罚，也要找两个人来跟纪雪蓉斗一斗，有了这崔家姊妹，琥珀便可有可无了。”
“她若不闹上一闹，袁夫人该疑心她早有外心，反而不会放了她，可她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大闹一场，把这件事捅到国公爷那里去，国公爷便会做主放了她的。”
瑞香低头想了想，便明白了。
“奶奶说的是，琥珀要是不把事情闹大，即便夫人真的点头，让大爷把洪姨娘等人放出去，也会借口并不想把琥珀给大爷，而将琥珀留下来，让琥珀去闹，倒是能将这件事摊在明面上说。”
“届时，国公爷为了名声，又懒得细查，肯定会把琥珀连同洪姨娘等都放出去。”
沈明月笑着睨她一眼：“到底还是你最聪明。”
可还没等到琥珀去闹，染星庭便出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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