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时间的献祭

遗迹深处的空气仿佛被岁月凝固成粘稠的琥珀,裹挟着千万年沉积的腐朽尘埃,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熔化的铅块,沉重得令人胸腔发闷,连心跳都随之滞涩。

程屿的靴底碾过泛着冷幽微光的石阶,那些蜿蜒的纹路恰似时间的年轮,每一步落下,都能感受到时空在脚下震颤,仿佛踩碎了层层叠叠的记忆封印。

耳畔不时掠过细碎的呢喃,声音飘忽不定,像是远古幽魂跨越时空的呜咽,又似破碎的时间残片在耳畔低语,当他试图凝神捕捉时,那声音却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消散,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寒意爬满脊背。

转过布满墨绿苔藓的回廊,潮湿的霉味裹挟着腐朽气息扑面而来。一座半坍塌的穹顶大厅突兀地撞入眼帘,残垣断壁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寂静。

斑驳的墙面上,扭曲的符号如同从深渊爬出的活物,在剥落的墙皮间蜿蜒生长。

这些符号像是被遗忘在时光长河中的古老文字,每一道弯折都凝结着禁忌的秘辛,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诉说着不可言说的黑暗真相。

墙灰簌簌掉落,却掩盖不住符号深处隐隐散发的幽光,仿佛有一双双眼睛在暗处窥视。

褪色的壁画早已残破得如同风中枯叶,大部分颜料剥落殆尽,露出底下斑驳的砖石。

然而,画中无数人影跪伏在巨大时间之轮前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辨。那些人物面容扭曲变形,五官几乎不成比例,脸颊凹陷、眼球暴突,即便历经岁月侵蚀,黯淡如土的血色颜料下,仍能感受到临终前的绝望与痛苦,仿佛他们的灵魂至今仍被困在画中,承受着永恒的折磨。

他们的肢体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,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生生撕扯。壁画上扭曲的线条仿佛挣脱了二维的束缚,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投下阴森的阴影。

随着穿堂而过的微风,这些阴影在墙面上缓缓晃动,仿佛被困在画中的灵魂正在无声地挣扎,发出只有空气才能听见的绝望呐喊。

程屿的目光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大厅中央的石碑上,仿佛有一双来自时空深处的巨手,用锁链穿透他的瞳孔,将他的视线牢牢牵引。

那是一块通体漆黑如墨的巨石,表面布满蛛网状的裂痕,如同饱经岁月摧残的古老伤口,每一道纹路都镌刻着跨越纪元的沧桑。

石身刻满的古怪纹路似活物扭曲的肢体,又像宇宙星辰运行的神秘轨迹,在昏暗摇曳的光影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。

那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,在阴影中若隐若现,随着视线移动而诡异地扭曲变形,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,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个被禁忌的秘密。

当他的视线触及碑文的刹那,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。耳中毫无征兆地响起冰冷的机械音,仿佛来自虚空深处的低语:"献祭予时间,方得永恒。"

那声音像是毒蛇吐信,带着刺骨的寒意,顺着耳道钻入心底,激起一阵强烈的战栗。碑文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,在他的意识里刻下深深的印记,令他不寒而栗。

“这地方不对劲。”程屿喉间溢出的低语裹着冰霜,指腹摩挲过腰间残破勋章的裂痕,金属表面的凹陷硌得掌心生疼。

智能眼镜骤然亮起幽蓝的光,如同一双苏醒的机械瞳孔,扫描光束在空气中织成细密的网。

在石碑投下的墨色阴影里,一道微弱的数据流正诡异地明灭,像深海中引诱猎物的磷火,每一次闪烁都带着致命的诱惑。

随着指尖重重按下指令,整座大厅突然发出齿轮卡壳般的震颤,石砖缝隙里蛰伏千年的尘埃被无形巨手搅动,在空中疯狂旋舞。

细碎的光点如星陨般自穹顶坠落,在半空交织成发光的丝线,如同被命运之神操纵的提线,编织出朦胧的人形轮廓。光影不断坍缩凝聚,最终显化出一位修补者的虚影,边缘还泛着数据流紊乱的噪点。

虚影面容枯槁如深秋飘零的残叶,脸颊凹陷得近乎嶙峋,眼白爬满蛛网般的血丝,瞳孔里浮动着破碎的代码残影,仿佛经历了无数个撕裂时空的昼夜。

当他开口时,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碾过生锈的齿轮,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砂砾般的粗粝:"若你能看到这段影像,说明已冲破校准局的天罗地网......"

说到此处,虚影剧烈颤抖,喉结如同卡着红热的烙铁般上下滚动,那些未说出口的真相,在他凝滞的虚影中掀起数据风暴。

画面突然如沸水中扭曲的倒影,剧烈震颤着变形。男子身后,无数修补者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,宛如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虫。他们被禁锢在泛着冷光的透明能量囚笼里,空洞的眼神中早已没了生机,麻木地望着虚空,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。

随着诡异的嗡鸣声响起,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轮廓逐渐模糊。能清晰看到,他们的面容在消散前浮现出不甘与恐惧——那是生命最后时刻的本能挣扎。

最终,那些曾经充满生机的灵魂如风中残烛,化作缕缕流光,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情地拽向头顶那巨大的时间轮盘。

轮盘表面布满古老而狰狞的符文,在接触到流光的刹那,符文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,仿佛被鲜血点燃的符咒。

每吞噬一道流光,轮盘便发出沉重的嗡鸣,缓缓转动一分,那声音如同恶魔的狂笑,昭示着生命被汲取的残酷过程。

那些消散的光点中,仿佛还凝固着临终前的惊恐面容,回荡着未及喊出的凄厉呐喊。绝望与愤怒交织的情绪,如不散的阴魂,在虚空之中盘旋萦绕,诉说着被背叛的不甘,久久无法平息。

“他们用我们的生命延续统治!”男子声音颤抖,几近崩溃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“每当时间线出现波动,灵织者就把携带异动因子的我们当作祭品,用我们的消亡来掩盖变数。这哪里是什么维护秩序,分明是一场持续千年的血腥屠杀!”他的嘶吼中满是绝望与恨意,仿佛要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悲愤全部宣泄出来。

影像如被掐断的声带般戛然而止,最后一道光影消散的瞬间,程屿只觉后颈窜起一阵寒意,冷汗顺着脊椎蜿蜒而下,将作战服的内衬浸得透湿。

那些尘封在档案柜深处的"意外失踪报告"、标注着"任务超时"的冰冷记录,此刻在他眼前突然变得鲜活——原来每一个消失的名字背后,都藏着一场被精心粉饰的献祭仪式。

灵织者用华丽的辞藻编织出维护秩序的谎言,却将修补者们的生命碾碎成维系统治的养料,那些所谓的英勇牺牲,不过是权力祭坛上的血色贡品。

他强压下内心的震惊,继续检索数据。很快,一份加密文件弹出,红色的警示标记刺目如血:

【最高密级:灵织者内部命令】

【命令内容:第七次时间献祭预备中,目标修补者编号A-153、C-019、Z-007......】

在密密麻麻的字符阵列中,程屿的编号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,赫然刺入眼帘。他的指尖不受控地轻颤,仿佛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,却仍死死按住屏幕强迫自己继续阅读。

文字如冰冷的蛇信滑过视网膜:献祭将在“原初枢纽”进行,旨在清除所有携带异动因子的修补者,以稳固时间主线的控制权。

“原初枢纽......”他的呢喃裹挟着冰霜,王大爷反复提及的禁忌之地在脑海中轰然炸响。刹那间,记忆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至。

林楚受伤时咬着下唇倔强的笑容、简菀分析数据时垂落的睫毛、霁衡在战场上将他护在身后的宽阔背影,还有那些永远停留在任务报告里的失联同伴。

他们鲜活的音容笑貌与此刻屏幕上的死亡名单重叠,化作滚烫的铁水,灼穿了他的心脏。

“他们......全都成了祭品?”程屿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,沙哑的气音几近消散在虚空里。

掌心的时钟之心突然剧烈震颤,金属表面泛起猩红纹路,仿佛在吞吐着他沸腾的悲怆与怒意,每一次脉动都撞得胸腔生疼。

“灵织者,这笔血债该清算了!”他咬碎后槽牙,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指尖在操作面板上飞速敲击,将所有罪证紧急备份。警报系统随时可能被触发的嗡鸣如芒在背,他深知,那些隐匿在时间褶皱里的刽子手绝不会给他喘息之机。

“王大爷,你说得对。”程屿深吸一口气,胸腔剧烈起伏,眼中腾起两簇复仇的火焰,将所有恐惧与迟疑尽数灼烧殆尽,“这场被操纵的生死棋局,是时候掀翻棋盘了!”

随着跃迁装置轰然启动,刺目的白光如漩涡般吞噬了他的身影。目的地——原初枢纽,那既是灵织者构筑的铜墙铁壁,也是斩断命运枷锁的唯一契机。

光芒散尽之处,只余空气里未散的硝烟味,诉说着一位孤勇者向深渊宣战的决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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