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间坐标如迷途的孤舟,缓缓漂移至灰域边界,程屿的跃迁装置发出若有若无的微弱震颤,余波如同垂死者气若游丝的最后叹息,在扭曲的时空褶皱里艰难回荡。
本该充满能量波动的落点却诡异地平稳,死寂如同无形的巨网,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的空气仿佛被某种未知力量彻底抽离,浓稠如沥青的静谧在虚空中翻涌蔓延,吞噬着所有声响与生机。
这片时空早已被灵织者用禁忌的时间抹除术,从官方档案中彻底刈除。
现存的数据资料里,它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墨痕,找不到半点存在过的蛛丝马迹,仿佛自宇宙诞生之初就从未有过这片区域。
唯有王大爷临终前拼死留下的密钥中,记载着这个被诅咒的代号——“守护者之墓”,短短五字,裹挟着跨越时空的肃杀之气,仿佛能听见无数英魂在黑暗中呜咽。
曾经,这片被遗忘的时空是时间守护者们最后的安息之地。他们曾是校准局初创时期的中流砥柱,是穿梭于时间长河的勇者,以守护时间秩序为己任,用智慧与勇气谱写了无数传奇。
那些惊心动魄的战役、高瞻远瞩的决策,本应镌刻在时间的丰碑上,成为后人敬仰的史诗。
然而,在灵织者的残酷清洗下,他们的功绩被恶意抹去,他们的名字被岁月尘封,只留下一段段残缺的记忆,永远掩埋在时光的尘埃深处,如同被遗落的星辰,在黑暗中渐渐黯淡。
程屿伫立在时空裂隙的边缘,目光穿透弥漫的幽蓝雾气,凝视着眼前这座沦为废墟的大厅。破碎的光阵残痕如同被岁月撕碎的古老经文,深深镌刻在斑驳龟裂的墙壁上,裂痕间凝结着暗紫色的时间结晶,宛如干涸的血迹。
那些曾用于校准时间流速的符文阵,如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,像极了被揉皱后丢弃在虚空深渊里的残破手稿,每一道刻痕都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。
他抬脚跨过门槛时,靴底碾碎了满地发光的时间碎屑,发出细碎的脆响。修补者眼镜自动启动光感调节程序,镜片泛起幽蓝的波纹,却依然无法驱散这片空间的浓稠黑暗。
四周的景象如同浸泡在墨汁里的老照片,轮廓模糊不清,断壁残垣间漂浮着半透明的记忆残影,像是被囚禁在此的幽灵。
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铁锈味和烧焦的电路气息,连光线都仿佛畏惧这片被灵织者诅咒的角落,在墙壁边缘徘徊着,迟迟不敢踏入这片死寂的领域。
焦黑龟裂的地面上,散落着数十枚锈迹斑驳的早期修补者徽章,如同被遗落的星辰碎片。
经年累月的尘埃之下,依稀可见徽章表面镌刻的精密时间纹路,那是独属于初代守护者的荣耀印记,即便历经岁月侵蚀,仍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,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。
程屿缓缓蹲下身子,指尖拂过其中一枚徽章,触碰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时,掌心突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,像是冬日里即将熄灭的炭火余温。
那股热度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,恍惚间,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呼唤——那是无数守护者在生命最后时刻留下的执念,是跨越时空的无声呐喊,是他们至死不渝的坚守与信念,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中久久回荡。
“这里……死过很多人。”
一道沙哑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,声线里裹挟着千年岁月的沧桑,像是砂纸磨过锈蚀的齿轮。
那声音如同寒夜中呜咽的朔风,贴着程屿耳畔掠过,惊得他脖颈后的寒毛瞬间倒竖,头皮泛起细密的麻意。
程屿几乎条件反射般旋身,修补者徽章在腰间撞出清脆声响。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。
坍塌的穹顶垂落蛛网般的裂痕,破碎的时间残片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,唯有空荡荡的废墟回望着他,连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都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别怕,是我。” 沙哑的话音未落,一道虚影如同从破碎镜面中渗出的残像,自墙角阴影处缓缓浮现。
那是王大爷残留的意志投影,却早已没了往昔鲜活的模样。
影像边缘扭曲变形,像被无形巨手撕扯的薄纱,时不时闪烁着刺目的雪花噪点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时空乱流彻底撕碎。
然而即便如此,那道虚影依旧倔强地维持着人形轮廓,每一次形态震颤都似在与湮灭之力抗争,宛如一盏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不熄的残灯,坚守着最后的使命。
“你来了就好。” 声音裹挟着跨越时空的疲惫,轻柔得如同风中残叶。
欣慰与哀伤交织的情绪,随着话音飘散在死寂的空间里,仿佛藏着千言万语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程屿下意识向前半步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压低的声音里浸着浓稠的不安:“这里……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他的目光紧锁着那道随时可能消散的虚影,双手不自觉地攥紧,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王大爷的目光缓缓扫过满地残破的徽章,浑浊的虚拟瞳孔泛起细碎的数据流涟漪,那眼神像是穿越了厚重的时间帷幕,追忆与悲怆交织成实质般的哀伤。
“这些人,曾是校准局最锋利的剑,也是最坚固的盾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颤抖,“在第一代时间清算的血色政令下,他们拒绝将无辜的时空节点作为祭品,宁可自我放逐到时间裂隙深处。
他们像萤火虫般执着地守护着原始时间线的微光,妄图在黑暗中为未来点亮一盏灯……”话语戛然而止,虚影的轮廓突然剧烈闪烁,仿佛这段记忆正撕开它本就脆弱的存在。
程屿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口腔弥漫。“为什么?为什么这样的牺牲要被掩埋?”他的声音压抑得近乎嘶吼,修补者制服下的青筋随着愤怒突突直跳。
“灵织者的权杖一挥,历史便成了可以随意涂改的废纸。”王大爷的虚影发出一声带着电流杂音的苦笑,嘴角的数据流扭曲成悲愤的弧度,“他们不仅用湮灭射线收割了守护者们的生命,更动用禁忌的时间回溯术,将所有与之相关的痕迹从时间长河中彻底抹除。
那些曾并肩作战的战友,那些惊心动魄的抗争,都在时间的橡皮擦下化作乌有……”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掌,一道幽蓝的光痕从掌心浮现,如同凝固的闪电,“但我在被清除记忆前,将最后的火种藏在了这里。这场跨越百年的接力,该由你续写下去了。”
说着,他缓缓伸出手,一道微光从破败不堪的石壁中缓缓浮现,那是一枚残缺的时间铭刻,表面布满裂痕,却散发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。
“这是什么?”程屿盯着那枚铭刻,眼中满是好奇。
“守护者的记忆核心。”王大爷解释道,声音低沉而郑重,“他们将最后的记忆碎片封存在这座遗迹深处,用特殊频率编码保护起来,只有像你这样体内融合了‘时钟之心’和异动因子的人,才能激活这份尘封已久的秘密。”
程屿没有丝毫犹豫,伸手拾起那枚铭刻。刹那间,一股灼热的意识流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入脑海,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飞速闪现——
他看见第一代守护者们在时间议会中激烈争论,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严肃,有人挥舞着手臂,主张与灵织者共治,试图在夹缝中寻找平衡;
有人则言辞激烈,坚决反对,认为灵织者的统治终将带来灾难。
最终,少数派被无情地定性为“时间异端”,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抹杀,鲜血染红了古老的议事厅。
画面突然跳转,程屿又看到守护者们在最后一次集体会议上,神情悲壮而决绝。
他们刻下密令,将一条被称为“禁忌路径”的线索藏入虚空未名之地。
那是一条能彻底摧毁灵织者主控时间枢纽的道路,但同时也意味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——整个已知时间体系都可能因此毁灭。
“这就是他们最后的赌注。”王大爷的声音在程屿耳边响起,带着深深的叹息,“一个足以撬动灵织者统治根基,却也可能让世界万劫不复的禁忌之策。”
随着王大爷的话音消散在虚空,眼前翻涌的记忆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,一寸寸崩解。
手中的时间铭刻发出蛛网般的裂痕,迸溅出细碎的光尘,恍若星辰的碎屑,在凝滞的空气中打着旋儿,最终没入脚下斑驳的地砖缝隙。
程屿僵立原地,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脊椎攀爬而上,冻得他指尖微微发颤。
但与此同时,心底深处却有一簇火苗悄然燃起——那是对被掩埋真相的炽热渴求,是对既定命运的不甘咆哮,在胸腔里灼烧出滚烫的印记。
"我现在知道了。"他咬着牙重复,沙哑的声音里裹着破釜沉舟的决然,像是在对虚空宣誓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王大爷的投影如同风中残烛,轮廓变得愈发虚幻透明,边缘不断剥落着数据流碎片。"程屿,别学他们。"
虚影的声音忽远忽近,带着跨越时空的恳切,"你得活着,看清结局..."最后几个字散成细碎的光点,不等程屿回应,整道投影便如晨雾般消散在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中。
死寂重新笼罩遗迹,唯有那枚熄灭的时间铭刻还倔强地散发着最后一丝余温,像极了守护者们未尽的执念。
程屿低头凝视掌心残留的微光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空气,最终攥紧拳头。
此刻,他的眼中燃烧着与寒意同样浓烈的火焰,转身迈向更深处的黑暗。
程屿缓缓抬头,眼神深邃而坚定,手指紧紧握拳。他知道,自己的下一站——未名之地,正等待着他去揭开最后的秘密,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,他也绝不退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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