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末,青蚨里尾巷
焦长安踹开榆木门的瞬间,檐角青铜算盘迸裂的珠子正滚过青石板路。月光被巷弄两侧高耸的钱庄匾额切成碎片,落在少年肩头像撒了一把带血的铜钱。他嗅到灶台传来的腐草气息里混着星砂燃烧的焦香——那是母亲今晨咯在药渣里的血,此刻正在陶罐底部泛着荧蓝微光。
"灶眼...第三层砖..."妇人蜷缩在霉烂的棉絮里,脊背凸起的铜钱状骨瘤将窗纸戳出蜂窝状的孔洞。焦长安跪在砖地上时,发现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泥浆,而是凝成北斗状的星髓。指尖触到金丝楠木匣的刹那,巷尾永昌钱庄突然传来刺耳的凿银声,每一声都精准敲在他太阳穴上。
卯时初,永昌钱庄地窖
钱庄掌柜提着六棱铜胎灯,灯罩上"汇通天下"的朱砂印已褪成尸斑般的褐黄。这个永远穿着灰鼠皮袄的干瘦老者,此刻将银匙插入第七道锁孔的动作,像极了屠夫剔骨——锁芯弹出的瞬间,焦长安看见里面卡着半片泛青的指甲,边缘还粘着星砂。
"天启七年霜降,北辰楼主在这存了四十九盏命魂灯。"掌柜的声音像是生锈的秤砣在陶罐里滚动,"灯油取的是昆仑龙脉脊髓,灯芯..."他突然举起铜胎灯,照亮少年苍白的脸,"是你出生那日,你娘亲手剪下的胎发。"
地窖砖墙发出龙吟般的震颤,焦长安看见青砖缝里流淌的金色液体竟凝成游龙形状。第三口铁箱自动开启时,四十九盏青铜灯同时爆燃,火光中浮现的虚影让他肝胆俱裂——母亲溃烂的心脏正在琉璃灯罩中跳动,每一下搏动都震落灯座上的铜绿。
辰时三刻,城隍庙废墟
说书人盘坐在断碑上,乱发间的焦黄竹筷挑着一串鼠尾草。这老儿总披着件油光发亮的鹑衣,袖口露出的手腕布满锁链状刺青,此刻正随他拍膝的节奏泛起幽光。
"寒毒是假,星噬是真。"老头用酒葫芦泼湿的雪地上,星砂凝成二十八宿图。当他的指甲抠进危月燕星位时,焦长安怀中的木匣突然炸裂,星秤残件飞入星图,秤盘上的铜锈簌簌剥落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典当契约。
"你娘亲吞了北辰楼主的贪狼星魄,"说书人脖颈锁龙纹渗出黑血,"今夜子时若凑不齐三钱七分命银..."他突然扯开衣襟,胸口赫然是道贯穿伤疤,内里可见星辰流转,"就像三十年前你祖父称走的那缕命魂。"
巳时正,星陨河倒影
焦长安踩着浮空的当票残片,看北辰楼主从命魂灯焰中走出。这人左眼窝嵌着星秤砝码,蟒袍下摆的星河纹竟在逆流。当他伸出星髓凝成的手指时,焦长安背后的铜钱纹路突然灼痛——那是三岁那年被典当"喜魄"的烙印。
"你祖父用这杆秤称走我三钱星魄,"虚影的声音让地窖砖缝里的龙脉金丝寸寸断裂,"如今该用焦氏血脉的魂魄来偿!"
星秤突然暴涨千丈,秤钩刺入永昌钱庄地脉。当焦长安的血浸透"三钱七分"刻度时,整个青蚨里的铜钱纹路腾空而起,在空中拼成巨大的典当契约。母亲的咳血声穿透虚空,他看见那些铜钱正化作流星,拖着血尾坠向城隍庙废墟。
午时三刻,囚龙井
蟒袍客的玉牌在井沿撞出编钟清音,这人面白无须,眉眼像是用星砂描画般模糊。当他把困龙索缠上星秤时,井底突然传来锁链崩裂的巨响:"你娘亲的骨瘤里,锁着北辰楼主半条龙脉。"
焦长安握紧秤杆,发现井水倒映的竟不是自己——那是个脊生龙鳞的孩童,正被铜钱纹路勒入骨血。秤盘上的贪狼星突然坠向井底,母亲在虚空中发出的龙吟震碎了永昌钱庄的鎏金匾额。
"三钱称尽人间债..."四十九盏命魂灯在云端拼出谶语,焦长安的胎发灯芯突然迸发青光。当星秤彻底压碎囚龙井时,他看清井底那双猩红的龙目——竟与药铺那尊独眼貔貅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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