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河的水流像千万条冰冷的舌头，舔舐着巫炁脊背上翻卷的皮肉。青铜面具碎片深深嵌进掌心，每次撞上暗礁都带起钻心的刺痛。少年蜷缩成弓形，用后背承受激流的冲击，怀中青蚨木盒隔着衣料发出灼热脉动——河图残片正与他的心跳共振，震得胸腔嗡嗡作响。
"叮——"
一枚铜钱擦着耳畔掠过，钉入岩缝的瞬间，巫炁右眼骤然刺痛。烛龙瞳不受控制地睁开，暗河在他眼中化作透明：无数骸骨在漩涡中沉浮，每具骷髅的腕骨上都扣着青铜钱枷，齿缝间咬着半截星砂凝成的锁链。
"青蚨锁魂钱......"少年喉间泛起血腥味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清晰——黑袍客袖中滑出的三枚铜钱，也是这样泛着尸油般的幽光，母亲临终前攥着铜钱的手青筋暴起，"跑！炁儿快跑！"
"哗！"
湍流突然转向，巫炁被抛向溶洞穹顶。三十三盏白骨灯笼无风自燃，蓝绿色的磷火将钟乳石雕琢成巨兽獠牙。他单手攀住凸起的岩层，断鸿刀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。洞壁上的巫族祭舞图正在渗血，画中头戴青铜面具的大巫每踏出一步，现实中的岩壁就剥落一片。
暗河在脚下翻涌着墨绿色的泡沫，腐坏的芦苇根须缠住巫炁的脚踝。钟乳石表面密布蜂窝状的孔洞，每个孔中都嵌着半截铜钱，钱眼处滋生出肉红色的菌丝。白骨灯笼的磷火忽明忽暗，将巫炁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——那影子竟长着七条手臂，正对着掌柜的棺椁屈膝跪拜。
穹顶的星砂矿脉突然明灭，蓝光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星官残影。他们脖颈缠着青铜钱串，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蜈蚣状的星砂结晶。当巫炁的断鸿刀擦过岩壁时，那些残影突然集体转向，被铜钱勒断的咽喉发出咯咯声响。
"贵客临门——"
沙哑的唱喏声震落钟乳石尖的积年水珠。十二具青铜棺椁破水而出，棺盖内衬用胎发编织成《往生咒》经文，发丝间粘着干涸的脐带血。当掌柜的第七双手臂敲响棺椁时，棺内渗出琥珀色的尸蜡，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颗命盘算珠。
掌柜从主棺中飘然而出，左胸裸露的心脏泛着污浊星辉，血管间游走着铜钱串成的锁链。最上方那对手臂捧着人骨算盘，婴孩指节串成的算珠滴落黑血；第四双手臂展开的阴契卷轴泛着人皮光泽，判官笔尖蘸着的墨汁里浮沉着碎裂的眼球。
"年息三分，利滚利。"七张嘴开合间喷出腐尸气息，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相互啃咬，"巫族余孽的命，够换三车星砂。"
断鸿刀出鞘三寸，刀光映出掌柜心脏里跳动的星砂核心——本该纯净的翼宿星辉，此刻缠满猩红血丝。巫炁突然想起云梦泽畔的血月夜：父亲斩落的堕仙心脏，也跳动着同样污浊的光芒。
掌柜第三双手臂抖动阴契，第四双手的判官笔凌空书写。巫炁咬破指尖按上卷轴，烛龙瞳迸射血光——黑衣人面具爆裂的画面在虚空炸开，当那张酷似父亲的面容闪现时，掌柜的心脏突然停滞。
"不够。"第五双手的往生秤轰然倾斜，秤盘上的星砂化作骷髅嘶吼，"这段记忆沾了破军星煞，折价三钱。"
溶洞地砖突然翻转，被铁链禁锢的魂魄发出尖啸。巫炁的断鸿刀自主鸣响，刀柄螭吻吞口处的铜铃荡开青色涟漪。他眼角余光瞥见第七双手捧着的锁魂匣——匣缝溢出的星光正与河图残片共鸣，在虚空勾勒出归墟海旋涡。
"再加上这个！"少年猛然扯开衣襟。心口蔓延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起，化作玄鸟图腾振翅欲飞。
掌柜六对瞳孔同时收缩。往生秤轰然炸裂，星砂暴雨中巫炁的刀锋已劈向青铜棺。刀刃触及棺椁的刹那，整座溶洞响起金戈铁马之声——封印的古战场亡魂倾巢而出！
掌柜的七双手臂同时结印：
人骨算盘迸射血色珠算，每颗算珠落地即化形为持刀债鬼
阴契卷轴展开时飞出纸人阴差，判官笔尖滴落的墨汁腐蚀岩壁
往生秤的青铜锁链缠住巫炁脚踝，秤砣竟是颗布满星纹的骷髅
业火印盖向虚空，青色鬼火凝成三丈高的牛头马面
胎发绳如毒蛇绞向脖颈，发丝间夹杂着未成形的胎儿指骨
判官笔凌空书写"斩"字，刀气割裂巫炁的护体星辉
锁魂匣喷涌出九条尸蛟，利齿间衔着破碎的命魂灯
巫炁旋身劈碎两颗算珠，债鬼的残躯却化作更多珠算。胎发绳绞住他左臂时，烛龙瞳突然暴睁——那些发丝中竟流淌着巫族血脉的气息！
被斩破的青铜棺中涌出沥青状黑雾，阴兵铠甲缝隙中钻出的尸虫长着人脸。它们喷吐的星砂脓液腐蚀钟乳石，将岩壁蚀刻成天刑司的獠牙图腾。巫炁的后背撞上祭舞壁画，画中巫觋的面具突然脱落，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脸。
"破！"
断鸿刀插进壁画眼眶，青铜色的血从岩缝喷涌。整面洞壁突然活过来，巫族先灵的虚影踏着傩舞步伐走出，与阴兵厮杀成一团。巫炁的右臂鳞片疯长，徒手撕开牛头马面的胸腔——里面滚出的竟是文曲星君的命牌！
"破军星陨！"
清喝如银河倾泻。摇光踏碎虚空而至，七根封神钉化作北斗剑阵。当她拔出第一根钉时：
天枢位迸发紫微帝气，溶洞穹顶显化出紫微垣虚影
天璇位卷起银河漩涡，掌柜的业火印被星砂洪流吞没
天玑位降下雷暴，尸蛟在电光中现出星官真身
天权位的玉衡剑贯穿掌柜心脏，污血溅上河图残片
"洞明归位不可逆！"摇光的呵斥带着星辰震颤。她袖间的星砂锁链突然绷直，将巫炁拽入时空裂隙。最后一瞥中，巫炁看见掌柜碎裂的星核里爬出半截青龙角——正是十年前父亲斩落的那根！
暗河将二人冲进新的溶洞。摇光倚着石壁喘息，封神钉在肩头颤动："你体内的星砂......"
巫炁扯开衣襟，青铜纹路已蔓延至锁骨。他举起河图残片，穹顶星砂矿脉的排列竟与归墟海某处完美重合。盐罐碎片突然发烫，长老残魂的声音在识海炸响："第二次封神榜......他们要重演巫妖大劫......"
摇光的指尖抚过星砂账本，突然剧烈咳嗽。巫炁看见她袖口渗出的金血在虚空凝成古篆：洞明归位，周天烬灭。
蚀月盟的碧绿焰旗在暗河尽头亮起，尸傀的嘶吼震落岩屑。少年将断鸿刀横在膝前，刀身映出自己半人半龙的右眼——云梦泽的迷雾深处，命运的齿轮开始咬合。
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,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