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将断戟残戈染成凝血般的褐红。巫炁的鹿皮靴碾过青铜箭镞,每一步都激起星砂凝成的尘雾。那些砂粒钻进破损的鲛绡,在右眼伤口上磨出细密的疼。怀中的河图残片突然发烫,烫得他心口一颤——就像十岁那年,母亲将滚烫的巫药按在他被妖兽抓伤的脊背上。
"咚——"
青铜铎铃无风自鸣,奏出变调的《东皇太一》。巫炁的耳膜突突跳动,那旋律与父亲临终前哼唱的安魂曲诡异重合。断鸿刀斩碎门扉藤蔓时,腐朽的木屑间窜出赤色蜈蚣,甲壳上的二十八宿图正渗出星砂脓液。
"喀嚓。"
少年踩碎一只蜈蚣,粘稠的汁液溅上护腕。那些星砂脓液突然活过来,顺着皮革缝隙往皮肤里钻。烛龙瞳应激开启,他看见每粒星砂都是缩小的浑天仪,齿轮间夹着半截人指!
祠堂内的青铜鼎裂成三瓣,鼎中黑液映出扭曲的月光。当第一缕银辉触及液面时,鼎内突然伸出七双骨手——每根指骨都刻着反写的《甘石星经》。
巫祝幽魂踏着地砖裂缝起舞,人骨耆草划出带血的星轨。巫炁右眼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走,双腿不受控制地踏起禹步。那些本该失传的傩舞动作,此刻如血脉烙印般苏醒——七岁那年冬至,父亲曾握着他的脚踝,在雪地上画出同样的步罡。
"天回地转右白虎!"
为首的幽魂厉喝,面具下的声音带着金铁刮擦的刺响。星砂凝成的白虎煞气扑面而来,巫炁嗅到父亲炼药房炸炉时的焦糊味。断鸿刀本能地横挡,刀身与煞气相撞迸出青色鬼火,将他右袖烧出蜂窝状的孔洞。
"得罪了!"少年咬破舌尖,血腥味混着星砂的锈气冲上颅顶。精血喷在青铜面具上,饕餮纹路吸饱鲜血后活过来,在虚空凝成三丈高的血色傩面。当虚影面具扣上脸庞的刹那,祠堂壁画中的大巫踏步而出——那人的背影,与记忆中父亲主持祭雨礼的身姿完美重叠。
"撼龙手!"
嘶吼声脱口而出。巫炁的右臂鳞片倒竖,五指如钩插入地脉。地底传来龙脉悲鸣,整条地气被他生生扯出,在掌心凝成咆哮的蛟龙虚影。那些挣扎的龙须扫过梁柱,百年雷纹应声剥落,露出底下暗藏的星砂血管。
龙脉离地的瞬间,四壁傩舞图渗出黑血。画中祈福的巫祝眼窝塌陷,手中的耆草化作屠刀,斩落的头颅滚出壁画——赫然是中了北斗注死阵的孩童模样!他们的天灵盖蠕动着星砂蛆虫,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。
"咯咯......"
地底棺椁开启声如老妪讪笑。七具血傩尸破土而出,皮肤上反写的星经文字正在渗血。尸王抬手结印,梁柱上的雷纹锁链突然活化,缠住巫炁龙化的右臂。那些雷纹竟是活的,沿着鳞片缝隙往骨髓里钻!
"观山诀!"巫炁目眦欲裂。烛龙瞳透析出的山脉气脉中,整座楚墟竟建在倒悬的龙首之上。尸王的利爪撕开护体星辉时,他突然看清对方胸腔的星砂心脏——核心处跳动的,是半枚被污染的翼宿星纹。
破军星光如天河倒灌。摇光踏着星砂凝成的阶梯降临,足尖点地时,那些血傩尸的动作突然凝滞——就像十岁那年的上元夜,巫炁被父亲用定身咒按在祠堂罚跪。
"星君要阻我清理门户?"尸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清越,竟与云梦泽畔的船歌相和。摇光剑指划破掌心,金血在虚空绘出河图补阵。当她的血滴在巫炁右臂时,青铜鳞片突然翻转,露出底下暗藏的巫族密文。
"蓐收金钺,断青龙角。"
八个古篆灼得尸王厉声尖叫。三根封神钉破空而至,钉身上的甲骨文与密文共鸣。祠堂地面轰然塌陷,烟尘中寒光冲天——半截金钺倒插在龙牙之间,刃口的青龙血已结晶成星砂。
"原来如此......"巫炁握住金钺的刹那,楚墟地脉开始翻转。污染的龙气涌入右臂,将青铜鳞片染成暗金。壁画中的巫祝幽魂齐声高歌,破碎的《九歌》词句在虚空重组:
"太阴窃星砂兮,巫血祭浑天......"
黎明撕开夜帷时,巫炁在瓦砾间拾起玉简。月光与晨光交汇的刹那,简上浮现的禁篇令他右眼刺痛——那些记载斩断星宿的秘法,笔迹竟与父亲注释《连山易》的手书一模一样。
摇光倚着残鼎喘息,封神钉在掌心烙出焦痕:"现在明白为何天庭要灭巫族了?"
巫炁抚过金钺上的青龙纹,刃口反光中的自己已半龙半人。云梦泽方向传来应龙残魂的咆哮,声波震得他识海翻涌——记忆碎片中,太阴元君手持河图残片,将蓐收金钺刺入初代大巫的脊梁。那个被钉在祭坛上的身影,腰间赫然悬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盐罐。
"还不够......"少年捏碎掌心的星砂结晶,棱角刺入血肉的痛楚让他清醒。破晓的风卷起染血的傩面,废墟中回荡起巫族古老的占辞:
"天发杀机,移星易宿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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