磷火在乱葬岗的颅骨眼眶中跳动,巫炁的鹿皮靴碾碎半截指骨,骨髓的腥甜混着星砂锈气直冲鼻腔。这味道让他想起十岁那场葬礼——母亲棺椁中撒的防腐朱砂,也是这般甜得发腻。
"叮——"
断鸿刀柄的铜铃第三次震响时,他的脊梁窜起冰线。这辨妖术是父亲用命换来的绝学:一响阴风过,二响尸气聚,三响...
"轰!"
地面塌陷的瞬间,巫炁本能地护住怀中河图残片。坠入地宫的刹那,后颈撞上硬物——竟是半截嵌着星砂的脊椎骨!三百六十盏人皮灯笼在头顶摇晃,灯油滴落时带起黏腻的"啪嗒"声,像极了当年父亲被青铜液腐蚀的右手滴落的血。
"贵客走错路了。"
尸傀侍女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。巫炁的烛龙瞳应激开启,看见她们天灵盖的浑天仪中,星砂正沿着神经索游走。最年少的侍女不过二八年华,被改造的喉咙里卡着半枚青铜钱——正是青蚨钱庄的幽冥通宝。
当巫炁的指尖触到朱雀残卷时,地脉龙气在血管中尖叫。那些焦痕纹路与云梦泽蛇蜕的伤口完美契合,每一道裂痕都在他识海中重演翼宿陨落的惨剧——星官被蓐收金钺贯穿心脏时,羽翼化作火雨烧灼大地的焦臭味突然真实可闻。
"第一件拍品,翼宿左腿骨。"
司仪的判官笔点向水晶棺,棺中残肢暴起的瞬间,巫炁的龙鳞应激倒竖。那截腿骨在空中绘制的星砂符咒,竟与楚墟壁画中封印摇光的阵法如出一辙!
黑袍客们的人骨算筹叮当作响。巫炁看见他们的袖口月相纹在烛火下泛着幽蓝,像极了太阴元君额间的堕仙印。当第四根朱雀尾羽呈上时,河图残片突然发烫,灼得他心口旧伤崩裂——那是三年前被化蛇毒牙贯穿的疤。
"失礼。"
离火醴泼出的弧线暗合河洛数理,火焰中浮现的篡改星轨刺痛双目。巫炁在扭曲的轨迹里看见自己:龙化的右臂掐着摇光的脖颈,蓐收金钺插在她心口,与壁画中的弑星场景一模一样。
尸傀侍女的星砂锁链缠住脚踝时,巫炁嗅到了母亲的味道。那些脑浆凝成的链条泛着龙涎香——正是他七岁那年,母亲用巫药为他祛毒时焚烧的香料。记忆的错乱让动作迟滞半拍,三道锁链已勒进皮肉。
"小友何必心急?"
赤须客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。巫炁的烛龙瞳透析出真相:那柄人骨算筹上吊着的卦签,竟用星官指血写着《甘石星经》禁篇!当三十六天罡柱拔地而起时,每根柱面的受刑星官都在嘶吼,其中一人的脸与危月燕星官有八分相似。
"破!"
断鸿刀劈在囚笼的刹那,刀柄第三只眼流出血泪。巫炁听见母亲临终的咳嗽混在刀鸣中:"炁儿...别用那招..." 但龙化的右臂已插入地脉,古战场残魂撕扯着尸潮,有个骑兵的残影竟戴着父亲的青铜面具!
蓐收金钺破空而来的瞬间,巫炁的脊椎如遭雷击。那些巫族密文亮起时,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——不,是初代大巫握着金钺斩落翼宿。星官的心脏在刃口跳动,喷涌的星辉化作朱雀火雨,每一滴都灼穿他的识海。
"原来是你..."赤须客的下巴月相刺青渗出血珠。饕餮虚影咬来的刹那,巫炁的右臂突然不受控地抓向兽瞳。指尖触及的瞬间,上古记忆洪流般涌入:太阴元君在月蚀之夜剖开大巫胸膛,将半条青龙魂塞进星砂核心。
尸傀们胸腔炸裂时,巫炁的龙鳞正在剥落。新生的朱雀纹从心口蔓向喉结,烧灼的剧痛让他想起摇光拔钉时的颤抖。当金钺彻底认主时,他尝到嘴角的血——不是腥咸,而是星砂的金属锈味,与父亲炼器失败那日溅到唇边的溶液一模一样。
晨光刺破地宫时,巫炁在尸堆中发现半张青铜面具。当他用金钺刺穿面具,翼宿星纹突然在心口泛起红光。盐罐碎片在怀中炸裂,长老残魂最后的哀鸣震碎耳膜:"他们骗了我们三百年!"
云梦泽的应龙残魂在识海翻腾,巫炁看见自己的倒影长出星官羽翼。那些羽毛根部长着细小的星砂牙齿,正在啃食他的血肉。赤须客遁走的星砂轨迹在天际凝成谶语,血月中的第八星辰投下阴影,笼罩了整座乱葬岗。
"这才对味。"少年舔舐金钺上的污血,任朱雀纹爬上眼角。地宫幸存的尸傀集体转向东方跪拜,他们的脊梁裂开,星砂凝成的翅膀正在生长——与巫炁背后的幻翼如出一辙。
当第一只尸傀的翅膀完全展开时,巫炁听见了云梦泽深处的应龙残魂,用母亲的声音轻轻叹息:
"你终于走上命定的星轨......我的孩子......"
蓐收金钺在巫炁手中震颤如活物,翼宿星纹已蔓延至脖颈。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尸傀瞳孔中的模样——右半身龙鳞密布,左半身却浮现星官羽翼。那些羽毛根部长着星砂利齿,正缓慢蚕食他的血肉。
"呃啊!"
少年跪倒在地,金钺插入青石板的瞬间,地脉龙气如毒蛇钻入经脉。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场景:初代大巫握着这柄金钺,将翼宿星官钉死在北冥冰柱上。星官陨落时爆发的星辉,竟与此刻自己体内的暴走能量如出一辙!
尸傀们的膜翅完全展开,星砂凝成的血管在翅膜上跳动。巫炁的羽翼不受控地扫过拍卖场,翅尖星砂利齿撕开三具尸傀的胸腔——它们的核心中沉睡着巫族亡魂,此刻正发出解脱般的叹息。
"醒过来!"
摇光的剑鞘击中巫炁后颈,却被他反手掐住咽喉。金钺自动飞入掌心,刃口抵住她心口的封神钉。巫炁的右眼完全化作烛龙竖瞳,左眼却流转着翼宿星辉:"你也想夺走它?"
摇光的金血顺着刃口滴落,在星砂地面烙出河图纹路。第五根封神钉突然离体半寸,她忍着剧痛握住金钺:"看看你手里是什么!"
巫炁的视线下移,赫然发现金钺柄端嵌着的不是宝石,而是半颗干枯的心脏——那心脏的每道褶皱都与他掌纹重合!记忆如利刃劈开混沌:十岁生辰那夜,父亲剖开自己胸膛,将这颗巫族圣心植入他体内。
"不...不可能..."少年踉跄后退,羽翼扫倒青铜灯架。燃烧的尸油在空中凝成谶语:翼宿承罪,洞明赎魂。
赤须客的残躯突然暴起,人骨算筹插入巫炁后心:"时辰到了!"星砂顺着算筹疯狂注入,翼宿星纹瞬间爬满全身。巫炁的羽翼暴涨三倍,每一根羽毛都化作星砂利刃,无差别地切割着所见之物。
摇光扯开染血的衣襟,露出心口仅剩的三根封神钉。她指尖凝着破军星辉,猛地拔出第五根钉。金血喷溅的刹那,整座地宫被星辉笼罩,所有尸傀的动作凝滞如雕像。
"以吾星核,镇尔宿怨!"
封神钉贯穿巫炁的翼宿星纹,将暴走的星砂逼出体外。那些离体的星砂在空中凝成翼宿星官的脸,竟与巫炁有七分相似!摇光趁机握住金钺,用最后的气力斩断巫炁与星砂的链接。
剧痛让巫炁短暂清醒。他看见摇光心口的三根钉正在融化,金血染红的锁骨处浮现巫族祭文——那是母亲曾在他高烧时,用朱砂写在额头的安魂咒。
"为什么..."少年龙化的手指抚过咒文,鳞片刮破她的肌肤。
"因为你我...本是同罪。"摇光咳出星砂凝结的血块,第六根封神钉悄然松动。
地宫穹顶轰然炸裂,血月中的第八星辰降下光柱。巫炁的翼宿羽翼寸寸碎裂,星砂如泪滴坠落。他抱着昏迷的摇光冲出废墟,怀中的河图残片与金钺产生共鸣,在虚空投射出归墟海的星路。
赤须客的残魂在火海中尖笑:"洞明归位时,便是三界...咳..." 星砂火焰吞没了后半句诅咒。
巫炁的右臂龙鳞褪去,露出底下新生的皮肤——那里烙印着完整的翼宿星图,而本该属于洞明的位置,赫然是摇光残缺的命宫纹。
黎明将至时,他发现摇光后颈浮现巫族胎记。那枚火焰状烙印,与他腰间盐罐上的族徽完美契合。
"原来你才是..."少年将金钺插入焦土,任初阳蒸干眼角血泪。远方的云梦泽传来应龙悲啸,第八星辰的光辉中,隐约有青铜棺椁破浪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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