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蚀月现

子时的梆子声在琅琊郡上空回荡,瓦当滴落的夜露泛着星砂的幽蓝。巫炁的鹿皮靴陷进屋脊的苔藓,烛龙瞳倒映着十里长街的异象——青石板缝隙中渗出青铜锈液,凝结成蜿蜒的河图纹路。七十二具金丝楠木棺破土而出的刹那,他嗅到了云梦泽蛇蜕的腥甜,混着父亲炼药房特有的龙脑香。

"叮铃——"

青铜铃的涟漪荡过屋檐,巫炁藏身的飞檐突然软化如面团。他翻身滚落时,瞥见棺材内壁刻满星宿图谱,每道刻痕里都嵌着半凝固的星砂。尸傀们踏着禹步抬轿而出,它们的官袍下摆露出星砂拼接的踝骨,每走一步都洒落晶化的骨髓碎屑。

"寅时三刻,百无禁忌。"

轿帘被染血的指尖挑起,露出半张机械面容。巫炁的龙鳞应激竖起——这张脸与青蚨钱庄掌柜的残躯完美拼接,连下巴的月相刺青都分毫不差!

断鸿刀柄的铜铃突然自燃,灰烬在空中凝成血色卦象。巫炁看着"翼宿陨,洞明出"的谶语,突然想起楚墟壁画中初代破军星陨落时,天际也曾划过同样的血痕。

地火明夷楼的玄铁门缓缓开启,门轴转动声似老妪磨牙。巫炁的青铜面具突然收缩,倒刺扎入颧骨的剧痛让他清醒——拍卖场穹顶的星官头骨正在渗血,那些干涸了三百年的眼窝中,此刻涌出星砂凝成的泪滴。

"第一件拍品,心宿星官的心头血。"

司仪的判官笔点向水晶瓶,瓶中液体沸腾如熔金,凝成的带翅火蛇竟与巫炁在云梦泽斩杀的化蛇同源。黑袍客们举起人骨算筹竞价时,他们的影子在星砂磷火中扭曲成獠牙恶鬼,有个身影的轮廓酷似危月燕星官。

当展柜升起巫族大巫的青铜傩面时,巫炁的面具突然暴走。饕餮纹路在他脸上游走重组,最终定格成云梦泽龙化时的面容。某个包厢传出婴儿啼哭,声波震碎人皮灯笼的刹那,他看见赤须客的卦签上吊着半截脐带——那脐带表面竟烙着巫族密文!

"第四件拍品,蓐收金钺。"

司仪掀开红绸的瞬间,巫炁的右臂经脉突如地龙翻身。金钺破柜而出的气浪掀飞三具尸傀,它们的星砂核心在空中解体,凝成三百年前翼宿陨落的场景重现——初代大巫握着金钺斩落星冠,喷涌的星辉中混着巫族童男童女的哭嚎。

整座拍卖场的地砖轰然翻转,露出下方浸泡在星砂中的巫族遗骸。那些尸体摆成的浑天仪突然运转,缺失的翼宿方位正与巫炁的心跳共振。他的龙鳞间隙钻出星砂羽毛,每片羽根都连着神经突触,将三百年前的痛楚直刺识海。

"终于来了。"

蚀月盟主的声音似万千铜钟齐鸣。尸傀们撕开官袍,胸腔的浑天仪核心映出太阴元君的月相面具——那面具的材质,竟是巫炁怀中青铜面具的母矿!

赤须客踏着燃烧的卦象降临,人骨算筹插入巫炁后心:"时辰到了!"星砂洪流涌入经脉的刹那,巫炁看见自己倒映在琉璃穹顶上的异变——右半身龙鳞狰厉,左半身星羽怒张,脊椎处凸起的骨刺正与拍卖名录上的翼宿星图完美契合。

摇光破开星砂帷幕降临,七根封神钉已出鞘四根。她的金血滴在金钺上,钺身突然浮现第八星宿的轨迹:"洞明...原来藏在这里!"第五根封神钉离体飞射,钉尖穿透巫炁的翼宿星纹时,整座明夷楼开始晶化。

"以吾星核,镇尔宿怨!"

摇光的锁骨浮现巫族祭文,那正是母亲用朱砂在他儿时榻前绘制的安魂咒。巫炁的龙爪抚过咒文,鳞片刮破她雪肤的刹那,三百年前的记忆轰然炸开——初代大巫剜出自己心脏时,对着星空中第八颗隐星嘶吼:"洞明归位日,巫血洗星时!"

赤须客的残躯在星砂火海中重组,人骨算筹化作饕餮虚影。那凶兽的利齿咬住摇光未拔的封神钉时,巫炁的烛龙瞳突然洞穿虚妄——所有黑袍客的影子里都蜷缩着星官恶尸,它们的因果线汇聚到太阴元君的月相面具上。

"你才是洞明的容器!"赤须客撕开胸襟,露出跳动的星砂心脏。巫炁挥钺斩断虚影,金铁交鸣声中,母亲临终的咳嗽与翼宿陨落的惨叫重叠。星砂从地脉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成浑天仪,缺失的洞明星位正被巫炁体内的翼宿星辉填补。

摇光拔出第六根封神钉,金血凝成的锁链缠住巫炁羽翼:"看看你手里是什么!"金钺柄端嵌着的巫族圣心突然搏动,每下震动都让他看见父亲植入心脏那夜的场景——青铜药杵捣碎的星砂溅在脸上,与此刻星砂暴走的轨迹如出一辙。

整座琅琊郡的地面开始晶化,巫炁抱着昏迷的摇光冲出火海。怀中的河图残片与金钺共鸣,在虚空投射出归墟海的星路——被斩落的青龙星宿正在海底泣血,而本该陨灭的洞明星枢,竟在第八星辰的光晕中缓缓升起。

赤须客的残魂在火海中尖笑:"太阴历四百七十二年...巫族献祭..."星砂火焰吞没了后半句诅咒,却在他焦黑的颅骨上烙出月相纹路。

巫炁的右臂龙鳞褪去,露出新生的皮肤。那里烙印的翼宿星图缺失一角,正是摇光命宫的位置。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月时,他看见云梦泽方向有青铜棺椁破浪而来,棺盖上刻着初代大巫的面具——与他的脸一模一样。

"原来你我...皆是祭品。"少年将金钺插入焦土,星砂泪滴坠落处,新生的曼珠沙华绽放如血。摇光后颈的巫族胎记突然发烫,与盐罐上的族徽产生共鸣,指引他们走向正在苏醒的归墟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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