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·璇玑烬色

端阳节的龙舟鼓声里,沈惊鸿指尖抚过博古架上的鎏金嵌宝香炉。这是她从长公主府带回的证物,炉身錾刻的璇玑图纹在胎记映照下,正渗出细如发丝的血珠。

"三姑娘!"阿灼抱着漆盒冲进来,比划着说萧衍被大理寺带走了。盒中《璇玑诗集》摊开着,夹页里的海棠干花突然无风自燃,灰烬在宣纸上拼出「申时三刻,刑部殓房」八个篆字。

沈惊鸿攥紧袖中半枚鱼符——这是昨夜萧衍潜入敌国使团时塞给她的。胎记触到冰凉玉符的刹那,前世记忆如惊雷炸响:永昌三年的端阳夜宴,使臣献上的璇玑图被泼了雄黄酒,图中竟显出前朝屯兵要塞的舆图。

刑部殓房的冰鉴泛着青苔味,沈惊鸿扮作仵作学徒掀开白布时,瞳孔骤然紧缩。尸体右手食指缺失的切口处,赫然插着支鎏金点翠簪——正是三日前东宫失窃的贡品。

"死者是户部度支主事。"刑部侍郎举起火把,铜盆里的冰碴折射出诡异蓝光:"今晨被巡夜卫发现时,手中攥着这个。"

沈惊鸿接过染血的璇玑图残片,胎记灼得指尖发颤。碎片背面用蝇头小楷写着:「丙辰科七子,血债当血偿」。她忽然捏碎腰间香囊,雄黄粉混着海棠灰洒在尸体耳后,渐渐显出一枚青色刺青——与二十年前贡院白骨腕间的状元红绸纹样相同。

戌时的琅嬛阁地窖,萧衍脚踝锁着玄铁链,正用炭笔在墙上勾画脉络图。沈惊鸿提着食盒进来时,见他将《璇玑诗集》残页折成纸船,顺着暗河流向窗外明月。

"郡王好雅兴。"她掀开食盒,糯米鸡的香气混着雄黄酒辛辣:"大理寺说你私通敌国,证据是使团丢失的鱼符。"

萧衍忽然拽过她手腕,刺青与胎记相触的瞬间,墙上炭画竟浮现血色光点:"三姑娘可还记得《烬棠图》第四重释义?璇玑图里藏着前朝藏宝地,而钥匙..."他指尖划过她颈间,勾出那枚贴身戴着的海棠银锁:"是你周岁时,我亲手戴上的。"

地窖烛火倏然摇曳,沈惊鸿在晃动的光影里看见记忆残片:七岁生辰那日,黑衣少年翻墙递来银锁,锁骨处的海棠刺青还沁着血珠。原来这一世的初见,早在轮回里重复了千百遍。

子时的打更声里,沈惊鸿站在朱雀桥头。阿灼捧着罗盘紧张比划,桥下暗河漂来数十盏璇玑灯,每盏都载着《烬棠图》残片。这是萧衍用三块桂花糕换来的情报——灯阵尽头藏着科举案真凶。

胎记突然灼如烈火,沈惊鸿抓住第七盏灯时,灯面璇玑图遇水显形:「丙辰科主考官陆延年,卒于永昌三年五月廿七」。记忆如潮水倒灌,她看见暴雨夜的贡院:陆延年将考卷投入火海,却被黑衣人用鎏金簪刺穿咽喉。

"姑娘小心!"阿灼的惊呼混着箭矢破空声。沈惊鸿旋身避开暗器,灯阵却在此时轰然炸裂,无数燃烧的残片化作火蝶,将桥头照得亮如白昼。火光中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人,手中正把玩着东宫失窃的鎏金簪。

"沈姑娘可知?"面具人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:"每根簪子都沾着丙辰科冤魂的血。"他突然掷出发簪,簪头翡翠在月光下裂成两半,露出里面微缩的璇玑图。

沈惊鸿接住发簪的瞬间,胎记读取的记忆令她浑身战栗。翡翠中藏的竟是永昌帝的罪己诏拓本,记载着当年如何指使陆延年焚毁科举证据。而面具人耳后的青色刺青,与殓房尸体如出一辙。

五更天的梆子敲响时,沈惊鸿在琅嬛阁顶层摊开所有线索。雄黄酒浸泡过的璇玑图残片拼成完整舆图,显示藏宝地正是长公主府的佛堂。阿灼突然指着窗外比划——那里有白鸽掠过晓月,爪上绑着萧衍的洒金扇坠。

"他终于舍得传信了。"沈惊鸿拆开蜡丸,素笺上寥寥数字:「申时三刻,海棠灰烬处」。将信纸靠近烛火时,焦痕竟显出另一行小字:「第三世轮回,该你找我了」。

菱花镜映出她腕间胎记,此刻已从朱红转为暗金。沈惊鸿忽然轻笑出声,将雄黄酒泼向舆图中的佛堂位置。酒液渗入宣纸的刹那,璇玑图纹路扭曲成三个血色大字:萧明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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