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·烬香识骨

暮春的雨丝浸透了义庄青瓦,沈惊鸿指尖拂过焦尸腕骨时,腕间胎记突如烙铁灼烧。二十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整齐排列,腐臭中混着奇异的海棠焦香——这味道她在三百年前的记忆里闻过,那是国师焚烧烬棠卫名册时的味道。

"死者皆被震碎喉骨,但真正死因是心脉断裂。"萧衍用银刀挑起尸身衣料,露出胸口暗红掌印:"惊鸿可认得这手法?"

沈惊鸿盯着掌印边缘的火焰纹,前世记忆轰然倾泻:永昌三年的刑场上,戴青铜面具的刽子手也是这样震碎父亲心脉。她突然拽开萧衍衣襟,指尖按在他锁骨刺青处:"这才是真正的烬棠卫印记,那些尸体上的...是赝品。"

雨声骤然密集,义庄烛火被穿堂风吹得明灭不定。萧衍突然揽住她旋身,三枚透骨钉擦着沈惊鸿鬓角钉入门板。暗处传来阴冷笑声:"少主既要护着这妖女,便让属下送你们去黄泉续前缘!"

琅嬛阁密室中,阿灼正用海棠花汁调配药膏。少年望着铜盆里逐渐泛紫的水纹,突然将整瓶朱砂倒进药杵——这是南疆巫医教的验毒术,若水色转红则...

"砰!" 萧衍撞开暗门时,怀中抱着面色青白的沈惊鸿。她左肩插着半截透骨钉,伤口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。阿灼急得打翻铜盆,紫红药汁泼在透骨钉上,瞬间蒸腾起海棠灰烬。

"是淬了烬棠花汁的千机毒。"萧衍扯开衣襟,锁骨刺青因毒素蔓延泛起金光:"唯有施术者的血可解。"他执刀划向心口时,沈惊鸿突然苏醒,胎记红光如锁链缠住他手腕。

"你三世魂魄已散七成..."她咳着黑血轻笑,指尖抚过他颈侧跳动的血脉:"萧明璃想要我的命,何须赔上整个烬棠卫?"

子时的长公主府灯火通明,沈惊鸿扮作乐师混入夜宴。怀中的焦尸碎骨用绸缎包裹,随琵琶弦震颤发出共鸣——这是她在现代考古课学到的"骨笛验尸法"。

"此曲名为《烬香引》,献给长公主。"她拨动琴弦时,胎记红光渗入焦骨。幻象中浮现出焚烧典籍的密室,萧明璃执笔在名册上勾画,朱砂落处尽是当朝重臣之名。

席间突然骚动,有舞姬袖中寒光乍现。沈惊鸿旋身避开毒针,却见萧衍自梁上飞掠而下,玄衣大氅如夜枭展翼。他手中折扇击落七枚暗器,扇面展开竟是《烬棠图》残卷。

"三姑娘好算计。"萧明璃击掌而笑,九鸾点翠簪在烛火中泛着幽光:"连烬棠卫死士都甘愿为你试毒。"她突然掀翻酒案,琥珀杯中液体泼向焦尸碎骨,竟燃起幽蓝火焰。

沈惊鸿在火中看见记忆回溯:三百年前的自己攥着名册冲入火海,试图救出被囚的烬棠卫。而此刻萧衍的怀抱与前世重叠,他心口渗出的血染红她衣襟,刺青与胎记相触时迸发的金光吞噬了整座殿堂。

五更天的梆子敲响时,沈惊鸿在琅嬛阁顶楼醒来。阿灼正用银勺给她喂药,药汁里浮着未烬的海棠花瓣。阁楼下传来说书人的醒木声:"且说那妖女惑乱宫闱,竟使邪术操控尸骨..."

"萧衍用半幅《烬棠图》换了你的命。" 长公主萧明璃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,她执着的鎏金暖手炉刻着烬棠纹:"但他没告诉你吧?每动用一次刺青之力,他的魂魄就会..."

沈惊鸿突然掷出药碗,瓷片擦着萧明璃脸颊划过。胎记在暴怒中灼穿衣袖,她赤脚踩过满地狼藉:"长公主可知,当年国师为何选海棠作咒?"指尖蘸着药汁在案上勾画:"因其花开五瓣,恰应五行;花落成灰,正合轮回。"

阁楼外忽有白猫凄厉嘶鸣,沈惊鸿推开雕窗,见贡院方向腾起冲天火光。焦黑的考卷灰烬随风飘来,落在她掌心拼成血字——"丙辰科第七根鱼骨,埋在灰烬三尺处"。

晨光熹微时,沈惊鸿在废墟中翻找焦土。阿灼举着琉璃灯亦步亦趋,灯影里忽然照见半截玉带钩——这正是焦尸身上缺失的证物。胎记触到玉钩的刹那,幻象中浮现萧衍被铁链禁锢的画面,他心口插着透骨钉,刺青正被黑衣人用烙铁覆盖。

"三姑娘!" 阿灼突然拽着她扑向断墙,身后梁柱轰然倒塌。烟尘中有马蹄声疾驰而来,萧衍的白衣染满血污,手中却紧握着个青铜匣。匣盖开启的瞬间,二十颗带血的烬棠卫腰牌铺成星图,正对应丙辰科二十冤魂的命理。

"你要的第七根鱼骨..."萧衍咳着血将她拽上马背:"是开国太祖藏在贡院地宫的,前朝玉玺。"

沈惊鸿在颠簸中回首,见长公主府的追兵已化作黑点。怀中的青铜匣冷如寒冰,她却觉出几分灼烫——那匣内暗格镌刻的,分明是她三百年前亲手写下的血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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