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更漏尸蚕

更夫手里的铜锣"铛"地一响,声波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而落。我盯着他脸上那副与我同款的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球已经化成青蚨虫的巢穴,几十只复眼在镜框里蠕动,倒映出我和林小婉扭曲的脸。

"这位大哥,"我摸出三枚铜钱摆成三角阵,铜钱边缘的云雷纹泛起微光,"您这美瞳挺别致啊?"话音未落,铜钱突然腾空飞起,如流星般嵌入铜锣的"殁"字缺口。更夫腐烂的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,露出镶金的臼齿——那分明是龙虎山长老才有的金符牙!牙冠上刻着的"镇"字突然渗出黑血,在地上汇成个倒转的八卦。

林小婉突然捂住锁骨后退,青蚨印里钻出条金线缠住铜锣。铜锣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,竟是《正一威仪经》中记载的"锁魂咒"。更夫喉咙里滚出柳氏的声音:"时辰到..."他枯槁的手指敲响第二声更,洞壁应声裂开九道暗门,每个门洞都爬出只人面蜘蛛。蜘蛛腹部鼓胀如孕妇,蛛丝上粘着未消化完的道袍碎片——其中一片绣着玄尘师叔的名字!

"天地玄宗..."我掐诀的手被蛛丝缠住,黏液中混着腥臭的尸油。林小婉甩出断剑斩断蛛丝,剑锋划过铜锣时迸出火星,溅起的铜锈竟在空中凝成张合婚庚帖。新郎名赫然是玄尘师叔,而新娘生辰八字竟与林小婉分毫不差!

"贵圈真乱啊。"我踹飞扑来的蜘蛛,蛛腹爆开的脓液里裹着半块天师令。令牌缺口处爬出条双头蜈蚣,每颗头都长着玄尘师叔的脸。更夫敲响第三声更,地面突然塌陷,我们坠入个汉代制式的青铜椁室。椁壁上绘着北斗七曜图,但勺柄指向的却是柳氏的画像——她手中的团扇正在滴血,血珠在壁画上汇成行小篆:"吴氏血脉,九世当偿。"

九盏人鱼膏灯突然自燃,绿莹莹的火光映出椁室中央的玉棺。棺盖半开,露出具戴金缕玉衣的女尸,双手交叠处放着把铜尺——正是《周髀算经》里记载的"盖天尺"!尺身刻着二十八宿,尾宿位置却嵌着颗青蚨虫卵。女尸腰间玉带扣刻着"永泰"二字,与照相馆的老照片如出一辙,只是带扣缝隙里渗出缕缕黑烟。

"别碰玉棺!"林小婉突然厉喝,她锁骨间的青蚨印渗出金血,在椁砖上画出个逆转的八卦。女尸猛然坐起,玉衣缝隙里钻出无数尸蚕,每只蚕背上都长着人脸——全是历代青蚨女的面容!蚕群发出婴儿啼哭,声波震得人鱼膏灯的火苗忽明忽暗。

我扯下道袍内衬铺地,蘸着金血画雷符:"五雷猛将,火车..."咒语被尸蚕的尖啸打断。林小婉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真阳涎,血雾触到尸蚕瞬间爆燃,火焰中浮现出太爷爷与柳氏对弈的画面——棋盘竟是活人皮制成,每颗棋子都是青蚨虫茧!

更夫从洞顶倒吊下来,铜锣已变成个八卦盘。盘面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玉棺中的盖天尺。"他要改风水局!"我甩出墨斗线缠住铜尺,线绳却被尺上的刻度割断。更夫趁机伸手抓尺,枯骨般的手指触到尺身的刹那,我掷出的铜钱剑贯穿他的手掌。剑身刺入青铜椁壁的瞬间,整个椁室开始旋转,北斗七曜图错位成反八卦,玉棺中的女尸突然开口,声音像指甲刮玉:"吴念真负我三世..."她掀开面帘,露出的竟是林小婉的脸!玉面下爬出数百条尸蚕,蚕嘴里吐出带血的丝线,在空中织成张巨大的合婚庚帖。

"玩够变脸戏法了?"我摸出七枚枣核钉射向七星位,钉尾系着的红绳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,"天地玄宗,万炁..."地面突然裂开,我们跌入暗河。水流裹着无数道袍尸骸,每具尸体都缺了右手拇指——那是龙虎山弟子掐诀的手指!尸群突然睁眼,断指处钻出青蚨虫,虫翼振动发出诵经声。

林小婉突然被漩涡卷走,我抓住具浮尸的腰带。尸体的道袍内襟绣着血书:"莫信玄尘..."落款日期竟是三天后!暗河尽头传来编钟声,十九具青铜悬棺呈莲花状排列,每具棺底都滴着金液。金液落地化作符咒,组成个困龙阵。

"吴山玉..."柳氏的声音从每具棺材里传来,"你可知青蚨女为何要饮吴氏血..."中央悬棺突然炸开,玄尘师叔的尸身端坐其中,双手结着逆八卦印,天灵盖上插着柄断剑——正是太爷爷那柄!剑柄缠绕的紫金线突然活过来似的,将林小婉拽向棺椁。

林小婉浮出水面,青蚨印已蔓延到脖颈。她抬手引动暗河水,在空中画出道血符:"破!"悬棺链应声断裂,玄尘尸身坠入水中。突然有只尸蚕从他耳中钻出,吐出口青铜匣。匣内躺着半块阴阳鱼佩,与我怀中的碎片完美契合。双佩合一的刹那,椁室顶部浮现星图,柳氏的声音骤然凄厉:"不可能!这局明明..."话音未落,更夫的铜锣飞来罩住星图,锣面"殁"字化作黑洞开始吞噬星光。

"乾坤倒转!"我咬破十指按在双佩上。玉佩迸发的青光中,太爷爷的残影浮现,他一剑刺穿自己胸膛:"以血还血..."鲜血渗入玉佩,更夫突然抱着铜锣哀嚎,腐烂的皮肉下钻出数百只青蚨虫。虫群在空中组成太爷爷的容貌,又瞬间散作漫天星斗。

林小婉趁机夺过盖天尺,插入逆转的八卦阵眼。当地动山摇间,青铜椁室分崩离析,我们跌坐在龙虎山天师殿前。晨钟撞响三声,殿前石碑上新刻的"逆徒"二字正在龟裂,石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蚕,蚕背上全刻着"冤"字。

知客道长从殿内冲出,见到我们却骇然倒退,手中拂尘掉在地上:"你...你们三日前就死在..."他怀里的度牒飘落在地,上面赫然写着我的生辰八字,殁日正是今天!牒文朱砂未干,明显是新近伪造。

林小婉突然咳嗽着摊开手掌,掌心躺着只金蚕蛊。蛊虫吐出口带血的铜钱——钱文正是"逆天改命"四个字。铜钱突然自燃,火焰中浮现玄尘师叔的残影:"速去藏经阁...三清像后..."残影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吹散,天师殿的匾额轰然坠落,露出后面血淋淋的警示:"擅改天命者,永堕无间!"

铜钱燃尽的灰烬被阴风卷起,在空中拼成藏经阁的方位图。林小婉突然拽住我手腕,她掌心金蚕蛊的尾针刺入我血脉,霎时眼前浮现出密道幻象——三清像背后藏着口青铜井,井壁刻满历代青蚨女的泣血咒文。

"这蚕宝宝还带AR导航啊?"我甩开她的手,腕上针孔渗出金血。天师殿内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铜铃声,三十六盏长明灯同时变绿,映得那些祖师画像宛如活尸。

知客道长突然暴起,道袍下伸出八条蛛腿:"逆徒休走!"他口喷毒雾,雾中浮现出我"弑师"的幻象。林小婉甩出断剑劈开毒雾,剑锋却被蛛腿架住,迸出的火星点燃梁柱上的蛛网。

"天地玄宗..."我刚掐雷诀,却被林小婉捂住嘴。她引燃张黄符抛向空中,符火映出房梁上悬挂的铜镜阵——每面镜子都映着我们的死状!

"走坤位!"她拽我滚下台阶。身后传来琉璃瓦的碎裂声,知客道长的蛛腿刺入地面,青石砖缝里钻出无数尸蚕。我们撞开侧门时,匾额后的血字突然滴落,在地上汇成条血河直通藏经阁。

藏经阁的朱漆大门无风自开,门环上的椒图兽首突然转动眼珠。林小婉锁骨间的青蚨印突然发烫,阁内传来古籍翻页的沙沙声。我们跨过门槛的刹那,身后大门轰然闭合,门缝渗出粘稠的黑血。

"三清像在震位。"我摸出罗盘校准方位,指针却疯狂旋转。林小婉突然闷哼跪地,她背上的青蚨印透过衣衫发光,在青砖地面投下北斗倒影。倒影所指的西北墙角,赫然立着尊布满蛛网的三清像!

像后果然有口青铜井,井绳上串着四十九枚铜钱,每枚都刻着青蚨女的生辰。我拽动井绳的瞬间,井底传来铁链拖拽声,拉上来的不是水桶,而是具贴满封魂符的紫檀棺!

棺盖上的封条突然自燃,露出里面并排躺着的两具尸骸——太爷爷与柳氏的骸骨十指相扣,头骨天灵盖各钉着七根桃木钉。他们的胸腔内趴着只脸盆大的青蚨母虫,虫翼上刻着我和林小婉的生辰。

"好个生不同衾死同穴。"我摸出五帝钱摆成锁魂阵,"二位祖宗,打扰了。"母虫突然振翅,带起的腥风掀翻棺盖。柳氏的骸骨突然坐起,指骨夹着张泛黄的婚书,男方名字正在从"吴念真"变成我的名字!

林小婉突然夺过婚书吞入腹中,她脖颈青筋暴起,皮肤下浮现出《青蚨饲魔录》的全文。母虫发出尖啸,井水突然暴涨,浮出九具青铜鼎,鼎内泡着历代天师的颅骨。

"乾尊曜灵!"我咬破舌尖血染剑锋,铜钱剑劈向母虫。剑身却被太爷爷的骸骨握住,他颌骨开合发出玄尘师叔的声音:"痴儿...此局需以真心破..."骸骨突然炸裂,骨片在井壁划出个血八卦。

林小婉趁机跳入井中,青蚨印照亮井底密室。墙上挂着幅未完成的画卷——画中柳氏正在给太爷爷梳头,妆台上摆着龙虎山天师印与半块阴阳鱼佩。空白处题着句谶语:"三更梳头,五鼓断发,青丝缠棺,方解血契。"

密室突然震动,壁画里的柳氏探出半截身子,木梳齿化作利刃刺来。我甩出墨斗线缠住画轴,线绳却被梳断。林小婉突然夺过妆台上的玉簪刺入自己心口,金血喷溅在画卷上,画面顿时活了过来。

太爷爷的虚影从画中走出,他手中的天师印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蜷缩的虫婴。柳氏见状凄厉哀嚎,整幅画卷开始自燃。火中浮现出当年真相:太爷爷为保龙虎山气运,将怀有身孕的柳氏炼成蛊母,却被玄尘师叔暗中篡改契约,把血债转嫁后世子孙!

井口突然传来铜钱落地的脆响,四十九枚铜钱组成困龙阵压下。林小婉胸口的玉簪发出青光,与阴阳鱼佩产生共鸣。我们被吸入玉佩中的混沌空间,只见太爷爷与玄尘正在斗法,每一招都牵扯着我们的因果线。

"破!"林小婉扯断连接自己的红线,空间崩塌的瞬间,我们跌回现实。藏经阁开始坍塌,那些古籍化作纸蝶,每只都写着"逆天改命"的血字。柳氏的悲鸣响彻云霄:"九世之后...必有人偿..."

晨光刺破乌云时,我们站在龙虎山断崖边。林小婉手中的阴阳鱼佩彻底碎裂,金蚕蛊在灰烬中结茧。山脚下传来K666次列车的汽笛声,电子屏显示着新站点:"终途站——因果轮回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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