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的业障,比三百年前更严重了。”
楚镜心擦掉嘴角的冰渣,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。
她看着凌无涯,眼神里满是忧虑,目光复杂得让人捉摸不透。
突然,往生舟剧烈颠簸起来,就像在暴风雨中的小船一样摇晃得厉害。
河面上冒出无数苍白的手臂,这些手臂的指甲缝里都嵌着铜钱。
接着,一个青面的船夫从血浪里冒了出来,他身上披着蓑衣,里面露出的是白森森的骨头。
船夫身形高大,可身上却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。
“两位客官,该付船资了。”
船夫说话的声音就像破风箱一样,沙哑又低沉。
楚镜心解下脖子上的冰晶链,冰晶链闪烁着冷冷的光。
“这些够买三刻钟的行程。” 她语气平静,却透着一股自信。
“不够。” 船夫的眼眶里爬出两条尸虫,尸虫身体,散发出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。
“这位爷的因果债……”
船夫的枯手指突然像闪电一样,戳向凌无涯的心口,“得用这个来抵。”
凌无涯刚要拔刀,脚下的船板突然变得透明。
血河深处,漂浮着数不清的青铜罗盘,罗盘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和奇怪的图案。
仔细一看,每个罗盘上刻的名字竟然都是他前世用过的化名。
那些名字在血河里隐隐约约地出现,仿佛在诉说着前世犯下的罪孽。
“三途川能映照出百世的罪孽,凌公子,你猜猜这些罗盘为什么都缺了半块?”
船夫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,就好像从很深的地狱里传出来的,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戏弄的意味,像是故意在为难他们。
楚镜心立刻把冰刃架在船夫的脖子上,冰刃闪着寒光,随时都可能划破船夫的脖子。
“开船。”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,让人不敢违抗。
“开不得。巡阳司在孽镜台摆了因果秤,称过孽债的魂灵……”
船夫突然一把抓住凌无涯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“都要喂给那位大人!”
河水突然像烧开了一样,血泡不停地翻滚,发出 “咕噜咕噜” 的声音。
凌无涯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伸进血浪里,他的业火竟然在水里凝结成了赤莲。
每一朵莲心里,都浮现出楚镜心被杀的画面:有时候是被长剑穿透胸膛,鲜血染红了衣服。
有时候是被毒酒毒死,面容扭曲,十分痛苦;最近的一次,是他亲手把匕首刺进楚镜心的后背。
这些画面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,狠狠地刺痛了凌无涯的心。
“别看!” 楚镜心挥动衣袖,想用寒气冻住凌无涯的双眼,可她的力量在凌无涯爆发的业火面前,显得有些不够,冰甲都被震碎了。
就在两人肌肤相贴的那一刻,凌无涯看到了楚镜心锁骨下的秘密
—— 那块菱花镜的背面刻着他的生辰八字,刻痕深得都能看到骨头,就像是用生命刻上去的一样。
船夫疯狂地大笑起来,笑声在河面上回荡,让人听了毛骨悚然。
“妙啊!自囚的枷锁竟然成了保命符!”
他猛地用力掀翻了舟体,“就让我看看,这次你们怎么破这个局!”
坠落的时候,凌无涯下意识地抱住楚镜心,就好像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所有危险。
业火和冰晶在空中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发光的茧,直接撞破了孽镜台的琉璃顶棚。
只听 “哗啦” 一声,琉璃碎片四处飞溅。
等烟尘散去,凌无涯发现自己跪在一个巨大的秤盘上,对面的秤盘堆着像山一样高的骷髅。
每个骷髅的眼窝里都跳动着赤莲火焰,那火焰像是在燃烧着无尽的怨恨。
“罪人凌无涯,百世以来屠戮至亲三百二十一人,按律当受剜心之刑。”
审判官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,冷冰冰的,充满威严,在整个孽镜台回荡。
这声音就像重重的锤子,一下一下敲打着凌无涯的灵魂。
楚镜心突然把自己的发带斩断,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开。
她动作迅速又果断,把冰晶链缠在因果秤上。
“加判一条 —— 镜魄持有者楚氏,私自篡改天命四百七十九次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,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。
因果秤的天平突然倾斜,秤盘发出 “嘎吱” 的响声,好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重量。
凌无涯感觉有刀刃在剐蹭自己的心脏,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。
就在这时,他看到楚镜心反手把冰刃刺进自己的胸膛。
当菱花镜被硬生生拔出来的时候,凌无涯从镜子里看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:
在古墓的冰棺里,是他亲手把罗盘按进楚镜心的心脏。
这个画面就像一道闪电,在他脑海里划过。
“原来是这样……” 凌无涯的业火突然猛烈地燃烧起来,火焰一下子冲得很高,把整个孽镜台都照亮了。
“这镜子根本不是什么法宝 ——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,同时也恍然大悟。
“是你杀我的凶器。现在它是你的了。”
楚镜心嘴里含着血和冰,轻轻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点解脱,可更多的是无尽的悲凉。
她把菱花镜递给凌无涯,手微微地颤抖着。
审判台开始崩塌,石头一块一块地落下来,扬起一片烟尘。
凌无涯接住掉落的菱花镜,一瞬间,前世的记忆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脑海。
他看到自己戴着帝冕,把楚镜心推下祭坛,楚镜心的眼神里全是绝望。
看到她轮回成女将军,亲手砍下自己的头颅,鲜血四溅。
还看到在某个雪夜,她偷走判官笔改写他的命簿,眼神里透着坚定和执着。
“为什么?百世轮回你都要追着我?”
凌无涯紧紧地攥着染血的镜子,声音几乎是在嘶吼,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痛苦,怎么也想不明白楚镜心为什么这么执着。
楚镜心正在用冰晶修补自己的心口,伤口不断渗出血丝。
听到凌无涯的话,她突然扯开凌无涯的衣襟,只见血契的纹路已经蔓延到凌无涯的心窝,形成了锁链的形状。
“当年你说要斩断宿命,却把自己炼成了业火容器,现在轮到我来烧毁这盘死棋。”
她把染血的指尖按在锁链的中心,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股决绝。
突然,十二面孽镜同时炸裂,发出震耳欲聋的 “砰砰” 声。
镜子里飞出三百二十一道冤魂,竟然全是凌无涯在不同世间的至亲。
这些冤魂一边哀嚎着,一边满脸扭曲、充满怨念地朝他们扑过来。
楚镜心突然捏碎冰晶链,冰晶链变成了无数碎片,像雪花一样飘散在空中。
在极寒的风暴中,楚镜心变成了一只百丈高的冰凰。
冰凰的羽毛闪烁着冷光,它的翅膀展开,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。
凌无涯的业火自动缠绕在冰凰的翅膀上,冰与火螺旋上升,整座孽镜台开始慢慢气化,最后化作一片虚无。
当冰凰用利爪撕开虚空的时候,凌无涯听到楚镜心在风暴中心轻声说:
“抱紧我,这次别再松手了。” 那声音虽然轻柔,却充满了力量,好像穿越了时空的阻碍。
他们坠入往生舟的瞬间,血河倒卷起来,形成了一座天门,天门里光芒闪烁,十分神秘。
凌无涯看到船夫正在啃食巡阳司鬼差的残躯,牙齿间还叼着半块青铜罗盘,那罗盘散发着诡异的气息。
“礼物。下次记得还船资。” 船夫把罗盘残片扔过来,声音里带着一点调侃。
他的眼神很神秘,好像知道所有的秘密。
楚镜心接过罗盘残片,按进自己的心口,菱花镜发出齿轮咬合的 “咔咔” 声,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。
当镜面出现忘川渡口的画面时,凌无涯突然发现镜中的倒影和自己的动作有延迟,就好像隔着千年的时光。
那倒影模模糊糊的,却又让人感觉很熟悉。
“镜中人是三百年前的你。每次轮回镜启动,我们都在重复过去的错误。”
楚镜心一边擦着镜面上的血渍,一边平静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。
她的眼神里透着无奈,似乎对这无尽的轮回感到很疲惫。
往生舟靠岸了,凌无涯看到渡口立着一块电子屏。
在屏幕闪烁的 “孟婆亭收费站” 下面,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在扫码支付。
男人转身的时候,凌无涯感觉自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—— 那个男人脖子上挂着和王掌柜一样的青铜罗盘碎片。
那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,好像在召唤着他们。
“因果律开始渗透现世了。当最后一个碎片出现,百世轮回将同时坍缩。”
楚镜心说着,凝聚出冰刃,一下子把电子屏斩碎,冰刃划过空气,发出尖锐的呼啸声。
她的声音里透着焦急,显然时间紧迫,一点都耽搁不起。
凌无涯的右手突然灼穿冰茧,业火在柏油路面上烧出一个古老的卦象,卦象里的符文闪烁着,神秘莫测。
卦象的中心,缓缓升起一扇青铜门,青铜门散发着古朴的气息,门上刻着奇怪的图案。
透过门缝,凌无涯看到现代都市的上空漂浮着一个巨型罗盘的虚影,罗盘转动的时候发出低沉的轰鸣声。
罗盘每转动一度,就有无数姻缘红线断裂,仿佛在宣告着命运的变化无常。
“抓紧时间。在巡阳司找到最后半块罗盘前……”
楚镜心拽着凌无涯,急切地撞向青铜门,她的后半句话被时空乱流绞碎,消失在了风中。
凌无涯在眩晕中紧紧握住楚镜心的手,他的业火第一次温柔地包裹住冰晶,好像在守护着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温暖。
当刺眼的白光吞没他们的视野时,凌无涯听见三百年前自己的嘶吼在时空里回荡:
“我要这因果焚尽,换她永世自由!”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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