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罗盘噬心

平静的河面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,翻涌起巨大的漩涡。

河水疯狂地打着转,发出低沉的咆哮,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进去。

紧接着,十八具青铜棺破水而出,棺身带着河水的沉重,破水时溅起数丈高的水花。

这些青铜棺造型古朴,棺盖上刻着凌无涯各世的名讳,字迹苍劲有力,仿佛是用岁月镌刻而成。

凌无涯瞪大了眼睛,死死地盯着这些青铜棺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。

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,指甲几乎嵌入掌心。楚镜心站在他身旁,面色凝重,眼神中透着警惕。

最中央那具棺材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力量,突然炸裂开来。“轰隆” 一声巨响,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。

一柄缠绕着锁链的骨剑从棺中飞出,剑身上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。

剑柄末端,赫然镶着凌无涯一直缺失的罗盘碎片,那碎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似乎在召唤着他。

“来了。” 楚镜心的声音低沉而凝重,她突然将轮回镜按进凌无涯胸膛。

轮回镜触碰到凌无涯身体的瞬间,他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体内,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。

“别让剑灵碰到你的血。” 楚镜心的语气带着一丝焦急,仿佛那剑灵一旦触碰到凌无涯的血,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。

骨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,声音尖锐而凄厉,仿佛来自地狱深处。

锁链自动拆解成三百二十一枚铜钱,铜钱在空中悬浮,每一枚都浮现出凌无涯弑亲的画面。

画面中,他手持利刃,眼神冰冷,鲜血四溅。

这些画面像一把把利刃,刺痛着凌无涯的心,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

凌无涯怒吼一声,挥动由业火凝成的长刀向铜钱劈砍而去。

业火熊熊燃烧,照亮了周围的黑暗,可当刀锋穿过铜钱虚影时,他却发现自己身上竟被割出血口,鲜血汩汩流出,染红了他的衣衫。

他的眉头紧皱,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,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攻击会反噬自身。

“用镜面反照!” 楚镜心见状,旋身化作一道冰幕。冰幕散发着寒冷的气息,晶莹剔透。

凌无涯瞬间福至心灵,将业火注入轮回镜。

轮回镜在业火的注入下,光芒大放,镜光扫过之处,铜钱上的画面突然扭曲。

原本被斩首的父亲变成了狞笑的判官,面容狰狞;溺亡的妹妹化作持刀罗刹,眼神凶狠。

这些变化让凌无涯心中一惊,他隐隐感觉到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。

骨剑趁凌无涯分神之际,猛地刺入他肩胛。

“啊!” 凌无涯痛呼出声,剧痛瞬间传遍全身,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
在这剧痛中,凌无涯的前世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。

他终于明白,这些所谓的 “至亲” 皆是巡阳司安排的劫数。

每一世,他们都故意扮作他的血亲,用亲情的伪装来催生更纯粹的业火,而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,亲手犯下这些罪孽。

“真是...... 荒唐透顶!” 凌无涯的瞳孔燃起金焰,那是愤怒到极致的表现。

业火顺着骨剑逆流而上,所到之处,青铜棺开始被高温熔化,化作滚滚熔浆。

凌无涯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岩浆中分裂成九道身影,每道身影都握着不同的凶器,那模样就像是他前世罪孽的具象化。

楚镜心突然从背后抱住他,极寒之气顺着接触的肌肤灌入凌无涯经脉。

这股寒气如同一股清泉,压制住他体内暴走的业火,让他逐渐冷静下来。“看剑柄!” 楚镜心在他耳边急促地说道。

凌无涯强忍着肩胛处的灼痛,看向骨剑。剑柄上的罗盘碎片正在发光,光芒越来越亮。

他深吸一口气,伸出手握住剑柄。就在碎片自动嵌入他掌心半块罗盘的瞬间,奇异的事情发生了。

忘川河水突然静止,原本流动的河水像是被定格,所有游魂保持着痛苦的表情凝固成雕塑,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死寂。

河底缓缓升起一座白玉祭坛。

祭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,与周围的诡异氛围格格不入。

坛上跪着七具冰雕,冰雕的面容与楚镜心一般无二,栩栩如生。

每具冰雕心口都插着困龙钉,钉尾连着青铜锁链,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之中,仿佛连接着某个神秘的地方。

“这是......” 凌无涯的罗盘剧烈震颤,似乎在回应着眼前的一切。

“我的七情化身。” 楚镜心走上前,伸手抚过冰雕额间的霜花,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感。

“喜怒忧思悲恐惊,每世轮回都要剥离一魄镇压你的业火。”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像是在诉说一段沉重的往事。

她突然引着凌无涯的手按向冰雕。当凌无涯掌心触及冰面的刹那,七世记忆如利刃刺入他脑海。

喜魄是穿着嫁衣被他一箭穿心。

那一天,阳光明媚,她身着鲜艳的嫁衣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可迎接她的却是凌无涯射来的利箭。她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,鲜血染红了嫁衣,那画面深深刺痛着凌无涯的心。

怒魄在战场被他斩断旌旗。战场上硝烟弥漫,喊杀声震天。

怒魄挥舞着长刀,奋勇杀敌,而凌无涯却从背后斩断了她手中的旌旗,让她陷入绝境。

忧魄为替他挡劫散尽修为。

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,劫数降临,忧魄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,用自己的修为为凌无涯抵挡灾难,最后力竭而亡。

悲魄跪在雪地捧着他渐冷的尸体。大雪纷飞,天地间一片洁白。

悲魄跪在雪地里,怀中抱着凌无涯渐渐冰冷的尸体,泪水不停地流淌,最终在绝望中化为冰雕。

最后那具惊魄冰雕突然睁眼。凌无涯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,自己尚在襁褓时,楚镜心如何从判官笔下偷走他的生辰帖,又如何被降罪剜心。

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坚定,为了他,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。

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 楚镜心咳出冰晶,声音有些虚弱。

“为什么我总能找到转世的你。”

她看着凌无涯,眼神中满是深情与无奈。

骨剑突然发出龙吟,声音响彻天际。

七具冰雕同时崩裂,困龙钉化作流光没入凌无涯体内。

凌无涯只觉脊椎一阵剧痛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。

他能感觉到脊椎生长出新的骨刺,每根骨刺上都浮现古老铭文,那些铭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。

轮回镜自动补全最后一道裂纹,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前世,而是现代都市的街景。

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签署离婚协议,他腕表下藏着因果线烧灼的疤痕。

咖啡馆里女子无名指上的钻戒,分明是轮回镜碎片打磨而成。

这些画面让凌无涯心中充满了疑惑,他不明白为何现世的场景会出现在轮回镜中。

“时空开始重叠了。” 楚镜心划破手腕,用血在虚空画出星轨。

鲜血在空中流淌,形成奇异的图案。

“当十二万九千六百道因果线断裂,现世就会......”

她的话还未说完,就被惊天雷鸣打断。

忘川河上空裂开一道巨缝,一只布满眼睛的青铜巨掌从缝中伸出。

巨掌巨大无比,每只眼睛都映着凌无涯不同世间的死状,或被利刃穿心,或被烈火焚烧,画面惨烈。

掌心纹路竟与轮回镜背面的星图完全一致,透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。

“终于来了。” 楚镜心突然轻笑,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解脱,又透着无尽的悲凉。

她将染血的手按在凌无涯后颈,“准备好见见我们的造物主了吗?” 。

业火与冰晶螺旋交织,凝成通天光柱。

光柱散发着耀眼的光芒,照亮了整个忘川河。

当光芒吞没视野时,凌无涯听见三百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嘶吼,那声音充满了愤怒、痛苦与不甘。

而现代街景中的离婚协议书正无风自燃,火焰组成古老的 “孽” 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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