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影逐光·第十三章·龙舟吞月
渭水的晨雾还未散尽，巳时三刻的阳光斜斜地洒在码头的青石板上，折射出细碎的金芒。沈青昙的指尖刚触到船桨上凸起的鱼鳞纹，那纹路竟像活过来般在她掌心微微颤动。下一秒，整艘龙舟发出青铜编钟般雄浑的嗡鸣，声波震得岸边垂柳簌簌落絮，连水面都泛起细密的涟漪。
江照夜猛地抬头，左眼瞳孔中倒映的AI投影龙舟正将渭河波涛凝成流动的数据流，幽蓝的光芒在他眼底流转。他一个箭步冲上前，铁钳般的手拽住沈青昙的手腕：“不对劲！《西京杂记》白纸黑字写着，汉宫划龙舟用的是桐木桨，这船身的材质...”他用力叩击船舷，发出金属特有的铿锵声，“分明掺着饕影商会的噬光合金！”
“二位可知龙舟竞渡的真谛？”沙哑的声音从船尾传来。戴着傩面的船夫不知何时立在那里，手中捧着本破旧的《天工开物》，泛黄的书页无风自动。随着书页翻动，河面骤然升起三十六道水幕，如同竖立的琉璃屏风。“南朝宗懔在《荆楚岁时记》写得明白——五月五日，竞采杂药，可治百病。”船夫的声音像是从远古传来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。
沈青昙警惕地后退半步，腰间的《昙花秘卷》突然发烫，渗出银丝在空中游走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水雾里艾草与雄黄的气息中，隐隐夹杂着金属的腥甜。银丝将漫天水珠织成星宿图谱，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：“这是...武侯八阵图的变式？”
“错！”船夫冷笑一声，甩出三枚开元通宝。钱币落入水中的瞬间，化作三头青铜鼍龙，张开血盆大口扑来。“此乃唐玄宗为杨贵妃造的《霓裳竞渡图》残阵！当年那场盛会，淹死的人比这渭河里的鱼还多！”
午时初，对岸的AI龙舟上传来诡异的乐声。江照夜正用乌木刻刀劈开第七道数据浪涛，余光瞥见百具透明影偶从船上跃出。那些由全息投影构成的《离骚》皮影人，脸上的表情呆板机械，口中唱出的楚辞竟变成刺耳的电子合成音，在河面回荡，说不出的诡异。
“小心水虺五毒！”沈青昙大喊一声，甩出洛阳铲。铲头划破虚空，击碎扑来的蜈蚣幻影，墨绿色的毒液溅落在船板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“《月令七十二候》说端午阳气至极，这些是饕影商会用阴煞数据喂养的...”她话未说完，五毒毒液已经攀上她腕间的月光丝线，原本莹白的丝线瞬间变得漆黑如墨。
河底突然传来沉闷的声响，一具明代青花瓷瓮缓缓浮出水面。瓮口飘出婴啼般的唱腔：“菖蒲酒美清尊共，叶里黄鹂时一弄——”那声音婉转凄凉，仿佛带着几百年的怨气。
未时正，江照夜握紧刻刀，刀刃寒光一闪，剖开瓷瓮封印。一股腥风扑面而来，瓮中蜷缩着一具半人半蛇的皮影。沈青昙的银血滴在蛇鳞上，古老的血书缓缓浮现：“五月午时铸龙舟，须取秦岭千年蛟龙骨为梁，韩城大红袍花椒染鳞，华州老腔艺人精血点晴。今有妖人用AI算法篡改龙蜕秘术，我等以命封瓮...”
“原来龙舟竞渡本为镇压水患。”江照夜低声道，手中刻刀斩断缠住桅杆的数据锁链，“《酉阳杂俎》记载禹王九鼎上有驭龙纹，没想到被饕影商会改写成算法！”
沈青昙突然指向东南方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：“快看！那是不是《霓裳羽衣影戏谱》的星图标记？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，河面上隐约浮现出淡金色的星轨，在水波中若隐若现。
申时末，两条龙舟在渭河中央轰然相撞。江照夜大喝一声，将刻刀刺入船身《河图》纹。三千片AI数据鳞甲逆飞冲天，在空中化作盛唐时期真正的《竞渡歌》皮影。那些皮影栩栩如生，罗衣飘飘，银钗在阳光下闪烁如霜刃，口中唱出豪迈的歌谣：“两岸罗衣破晕香，银钗照日如霜刃！”
沈青昙趁机抛出《昙花秘卷》，银丝如灵蛇般缠住水底浮现的汉白玉碑。碑文记载的“龙蜕七要”与AI代码在空中激烈碰撞，炸开七十二朵青莲焰火，照亮半边天空。“原来真正的密钥藏在韩城党家村古哨谱里！”她抹去嘴角的血渍，声音带着兴奋，“《长安志》说渭水龙舟需配合黄河号子...”
酉时三刻，最后一道数据屏障破碎。残碑中浮出半卷泛黄戏谱，纸页边缘焦黑，像是经历过烈火焚烧。江照夜用刻刀小心翼翼地挑开粘连处，低声哼出一段带着血腥味的华阴老腔：“九重天门次第开，龙魂归兮——”
河面突然裂开深不见底的漩涡，明代瓷瓮中的白蛇皮影竟与AI数据流融合，化作半机械半魂魄的烛龙形态。它的机械鳞片泛着冷光，蛇瞳中跳动着猩红的火焰，张开巨口，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。
沈青昙腕间的月牙胎记突然灼亮如灯，剧痛从手腕蔓延至全身。恍惚间，她听见四百年前戏班主的临终呐喊，声音穿过时空的长河，在她耳边回荡：“真正的龙舟...在影墟界骊山地宫...” 渭水翻涌，迷雾重新笼罩河面，这场惊心动魄的龙舟之争，不过是更大谜团的序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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