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。
出租屋里里,空气像块腐烂的抹布,混杂着廉价烟草和隔夜酒精的味道,这是我每天醒来的“问候”。
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旧海报,上面的人像早已模糊不清,床边的桌子上,堆满了空酒瓶和烟灰缸,散发着刺鼻的气味,地板上,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纸,上面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歌词。
阳光被厚重的遮光帘隔绝在外,房间里永远是阴沉沉的。
阳光?那玩意儿只会提醒我,这个世界依旧充满活力,而我,是个例外。
身体像一台生锈的机器,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,昨晚宿醉的后遗症还在叫嚣。
我挣扎着坐起身,从床边摸起皱巴巴的烟盒,将最后一根烟点燃,深吸一口,尼古丁的味道稍微麻痹了神经,但心里的空洞,依旧像黑洞般吞噬着一切。
手机铃声固执地响着,不用看也知道,不是催债电话,就是无聊的推销。
我漠然地瞥了一眼,直接按掉。
楼道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交谈声:“……听说隔壁那小子又欠了好几个月房租了……”,“……整天不务正业,也不知道在干什么……”,“……这种人,迟早要被社会淘汰……”
我皱了皱眉,拉紧了身上的旧外套,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和他们隔绝开来,我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议论我,一个游手好闲的废物,一个社会的蛀虫。
曾经的我也有过梦想,有过热血,抱着吉他,在舞台上放声歌唱,为了音乐,可以不顾一切。
可现在呢?梦想被现实碾碎,尊严被踩在脚下,就连爱情,也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。
回忆如同一把钝刀,一下一下,凌迟着我的心脏。
前女友的脸,清晰地浮现在眼前,精致的妆容下,是冰冷的虚伪和无情。
我记得她离开的那天,也是这样一个深秋,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,站在路灯下,背影决绝。
她说,‘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,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。’然后,她就消失在了夜色中,再也没有回头。
她离去时的决绝,像一把刀,彻底斩断了我对未来的所有希望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沉闷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。
谁?谁会来敲我的门?催债的?不可能,他们通常直接踹门。
一股极度的不耐烦涌上了我心头,我皱着眉头,用力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。
真他妈的烦人,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?无论是谁,我都不想理会,只想装作不在家,希望敲门的人知难而退。
然而,敲门声并没有停止,反而变得更有节奏,一下一下的敲着。
“咚咚咚,咚咚咚……”
靠,还真是不依不饶了?现在的推销都这么敬业了吗?还是说,是房东又来催租了?
我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耐烦,猛地拉开了门。
预想中的催债鬼脸或者房东丑恶的面孔并没有出现,只有一张灿烂的笑脸,和一股扑面而来的阳光。
一个女孩,白色的连衣裙,背着画板,阳光在她身后镀上金边,显得那么耀眼,那么……格格不入。
她的笑容真诚而明媚,像是能驱散一切阴霾,但这笑容,此刻却让我觉得刺眼,甚至有些厌烦。
“你好!” 女孩甜甜地笑着,声音像鸟一般清脆悦耳,与我这阴暗的出租屋显得如此违和。
“我叫顾浅浅,是新搬来的邻居,就住在你隔壁。”
邻居?我愣了一下,隔壁不是一直空着吗?什么时候搬来了新邻居?还是个这么……阳光的邻居?
“那个……” 顾浅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白皙的脸颊上,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,“我...我不小心把钥匙锁在家里了,可以……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阳台吗?我想翻到我家去。”
“翻阳台?”我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嗯嗯。”顾浅浅用力地点点头,眼睛里充满了期待。
“你看,我们两家的阳台离得很近,只要小心一点,应该没问题的。”
她说着,还踮起脚尖,比划了一下两家阳台之间的距离,似乎在证明她的提议是可行的。
我顺着她的手指,看向阳台。
两家的阳台确实离得很近,中间只隔着一道水泥隔板,大约一米多高。
如果身手敏捷一点,翻过去,也不是完全不可能。
可是……为什么要翻阳台?现在开锁公司到处都是,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,何必冒着风险翻阳台?
难道说,她不会是……看上我了吧?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立刻就被我否定了。
呵,怎么可能,现在的我,一无所有,颓废,落魄,像一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,见不得光,除非她瞎了眼。
可是,她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,为什么要主动接近我这样一个 Loser?
想不通,完全想不通。
我疑惑地看着顾浅浅,等待她的解释,或者说,等待她的真实目的。
顾浅浅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,连忙解释道:“那个……我刚搬过来,还没来得及去配钥匙,而且,我有点急事,想尽快回家。”
她说着,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的神色,眼巴巴地看着我,像是在恳求我的同意。
“急事?”
我挑了挑眉毛,心里更加疑惑。
顾浅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:“拜托了,就借用一下你家的阳台吧,我保证会很小心的,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”
她说着,双手合十,做出了一个拜托的姿势,眼睛里充满了恳求。
我看着她,看着她那充满阳光的笑容,看着她眼中的恳求和期盼,心中那块冰封已久的地方,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。
只是借个阳台而已,又不是什么大事,而且,看着她焦急的样子,如果拒绝她,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。
我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,点了点头。
“好吧。”我叹了口气,让开了门口,语气依旧生硬,但却少了一丝冰冷:“进来吧。”
顾浅浅听到我答应,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,那笑容像阳光一样,灿烂夺目,仿佛整个房间都因为她的笑容而明亮起来。
“谢谢你!你真是个好人!”
她兴奋地说道,语气里充满了感激,眼睛弯成了月牙状,可爱极了。
好人?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?或者说,我已经多久,没有被人当成好人看待了?
自从她离开后,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,拒绝与任何人交流,在别人眼里,我就是一个冷漠,自私,甚至有些可怕的怪物吧。
我的嘴角,不由自主地,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“不用客气。”
我淡淡地说道,转身走进房间,不再看她。
顾浅浅也跟着走了进来,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出租屋。
昏暗的光线,凌乱的摆设,空气中弥漫的颓废气息,都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,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笑容,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。
“你家……挺有特色的。”
顾浅浅环顾四周,委婉地说道,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。
特色?或许,颓废也是一种特色,一种属于失败者的特色。
我没有理会她,走到阳台,打开阳台的门,冰冷的空气涌入房间,驱散了一丝污浊。
“你小心一点。”
我语气生硬地提醒道,心里却莫名地,升起一丝担忧。
万一她真的摔下去,我岂不是要惹上麻烦?
虽然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希望,但却并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
“嗯嗯,我会的!”
顾浅浅用力地点点头,走到阳台边。
她深吸一口气,双手紧紧抓住隔板的边缘,身体微微前倾,右腿先是试探着抬起,然后猛地一蹬,整个身体瞬间腾空而起。
那动作流畅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泥带水,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,没想到她这么娇小的身体里,竟然蕴藏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。
顾浅浅翻过去后,转过身,对着我挥了挥手,大声喊道:“谢谢你!”
“不用谢。”
我回应了一句,转身走进房间,关上阳台的门,隔绝了那缕不属于我的阳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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