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,时间像被揉皱的纸,时而飞速,时而凝滞。
出租屋依旧是那个囚笼,阴冷、潮湿,霉味像无形的触手,扼住我的喉咙,让人头疼欲裂。
我,也还是那滩烂泥,陷在颓废和消沉的深渊,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,但顾浅浅出现了,像一道突兀的光束,硬生生劈开这片死寂的黑暗。
光线微弱,却刺得我眼睛生疼,我想逃避,却又忍不住被吸引。
每天早上,我都会竖起耳朵,捕捉楼道里细微的动静,她开门的声音,走路时的脚步声,还有她唱歌的声音,总是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,让人听了忍不住想跟着旋律摇摆。
有时候,我开门倒垃圾,会撞见她在楼道里旁若无人地画画。
她背着画板,全神贯注地盯着墙壁,手里的笔像飞舞的蝴蝶,在画布上留下斑斓的色彩。
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,洒在她身上,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,她仿佛一个发光体,与这阴暗的楼道格格不入。
我从未见过如此充满活力的女孩,她好像永远不知疲倦,永远笑容满面,仿佛世间没有任何烦恼能将她击倒。
我有些好奇,又有些嫉妒,她为什么能这么开心?她眼里的光,像针一样刺痛我,她对生活的热情,像一把火,烧灼着我早已冰冷的心,而我,却像一滩被遗弃的烂泥,深陷在阴沟里,看不到一丝希望,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。
有一次,我在楼道里又碰见顾浅浅,她正对着墙画画,哼着歌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我放轻脚步,想悄悄走过去,免得打扰她。
我快走到她身边的时候,她突然停下歌声,头也不回地向我问道:“你喜欢Chasedreams吗?” 我愣住了,脚步也停了,她怎么知道我在听她唱歌?
“什么?”我疑惑地问。
顾浅浅放下画笔,转过身,笑着看我,阳光照在她脸上,她眼睛很亮。
“我说,你喜欢Chasedreams吗?我刚刚唱的歌。”她指了指手里的画板,上面画着一幅画,色彩很鲜艳,画的是海滩,蓝色的海,金色的沙滩,还有几个人在海边玩。
Chasedreams?这首歌……我仔细想了想,脑子里出现了一段熟悉的旋律。
这不是……这不是很久以前,我和乐队一起排练过的歌吗?那是我们乐队最早写的歌,旋律简单,歌词也很青涩,但充满了年轻的劲头和对未来的向往,我记得,这首歌还是我写的。
我声音有些发抖,惊讶地问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唱这首歌?”
顾浅浅歪着头,有些疑惑地看我。
“这首歌?很好听啊,旋律很阳光,歌词也很积极,我在网上听到的,觉得很喜欢,就学着唱了。”
网上?网上怎么会有这首歌?这首歌我们乐队从来没有正式发行过,只在一些小酒吧演出的时候唱过几次,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我心里充满了疑惑,追问道:“你在哪里听到的?”
顾浅浅想了想,说:“好像是在一个音乐论坛上,有人上传了一些原创歌曲,我就听到了这首歌,觉得很好听,就下载下来了。”
音乐论坛?原创歌曲?我心里一阵激动,没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了,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们的歌,甚至喜欢我们的歌。
这首歌,对我来说,不只是一首歌,它是我青春,我的梦想,我的热情,还有我对音乐的坚持,自从乐队解散后,我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,甚至刻意不去想和这首歌有关的一切,因为听到这首歌,就会让我想起那些已经过去的时间,那些实现不了的梦想,那些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落魄。
这首歌,像一个伤疤,提醒着我的失败,可是现在,我竟然从一个陌生女孩的口中,听到了这首歌,而且她还说,这首歌很好听,这让我意外,又感到一丝安慰。
或许,我的音乐,并没有那么差?或许,我的梦想,并没有完全破灭?
我语气有些不确定,再次问道:“你……你真的觉得这首歌好听吗?”
顾浅浅肯定地点点头,笑着说:“当然好听啊!旋律很抓人,歌词也很积极,听了之后感觉心情都会变好呢!”
她的话,像一束光,照进了我阴暗的心里,我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。
“谢谢。”我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。
“谢什么?”顾浅浅有些疑惑地看我。
“谢谢你喜欢这首歌。”
顾浅浅愣了一下,好像明白了什么,她笑着说:“不用谢,好听的歌,当然要喜欢啦!对了,你也很喜欢这首歌吗?看你的样子,好像对这首歌很熟悉呢。”
“嗯,算是吧。”我含糊地应了一声,不想告诉她这首歌是我写的。
“那你也会唱歌吗?”顾浅浅好奇地问。
我沉默了,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会唱歌吗?曾经,我也算是会唱歌吧,曾经,我也是乐队的主唱,站在台上,对着台下的人们唱歌,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。
现在的我,只是一个颓废的青年,一个失败者,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垃圾,我还有资格说唱歌吗?
“以前……稍微唱过一点。”我含糊地说。
顾浅浅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,也没有继续问下去,她只是笑着说:“唱歌很好啊,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情,可以放松心情,还可以给别人带来快乐,以后有机会,你也可以唱给我听听啊!”
“再说吧。”我敷衍地应了一句,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诶,你去哪啊?”顾浅浅问道。
“买酒。”我头也不回地说。
顾浅浅叹了口气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回到出租屋,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喝酒,而是走到电脑前,打开电脑,我想起顾浅浅说,她是在音乐论坛上听到Chasedreams这首歌的,我想看看,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论坛,竟然会有我们乐队的歌。
我在搜索引擎上输入“音乐论坛”,搜索结果出来很多,我随便点开几个,看了看,这些论坛里,有很多原创音乐板块,里面有很多原创歌曲,有的是个人作品,有的是乐队作品,风格各种各样,质量有好有坏。
我在论坛的搜索栏里输入“逆鳞乐队”,点击搜索。
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,竟然真的有逆鳞乐队的信息!我点开一个帖子,帖子的标题是:【重磅推荐!被埋没的宝藏乐队——逆鳞乐队经典歌曲合集!】我点开帖子,里面是一个歌曲合集,收录了我们乐队十几首歌曲,Chasedreams排在第一首。
帖子的下面,有很多评论,都是对我们乐队歌曲的赞扬。
【逆鳞乐队的歌真的太好听了!旋律太棒了!歌词也很有深度!】 【主唱的声音太好听了!听了他们的歌,感觉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!】 【可惜逆鳞乐队解散了,真是太可惜了!如果他们还在,肯定会火遍全国!】 【强烈建议逆鳞乐队重组!我们期待你们的新作品!】
看到这些评论,我的心跳得很快,像擂鼓一样,血液在血管里奔涌,仿佛要冲破胸膛。
原来,还有人记得我们,还有人喜欢我们的音乐;原来,我的梦想,并没有完全被遗忘。
我的眼睛有些湿润,手指微微发抖,我继续往下看,看到了一些关于我们乐队的介绍。
介绍里说,逆鳞乐队曾经是XX大学最受欢迎的乐队,曾经获得过XX音乐节的最佳新人奖,曾经被认为是很有潜力的摇滚乐队之一,但后来,因为各种原因,乐队解散了,成员们各奔东西,乐队也渐渐被人忘记。
帖子的最后,附上了一些我们乐队的演出照片和视频。
我点开一个视频,视频里是我们乐队在一次酒吧演出的场景。
舞台上的灯光很暗,但依然可以看清我的脸。
那是我,年轻的,充满活力的我,抱着吉他,站在舞台中央,对着台下的人们唱歌,我的歌声,充满了激情,力量,和对未来的渴望,那声音划破了夜空。台下的人们,挥舞着手臂,跟着我们的音乐一起呐喊,一起跳跃,一起疯狂,他们的青春和热情在燃烧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我感觉自己的生命,充满了意义,我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看着视频里的自己,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流了下来。
已经多久了?我已经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些事情了?我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激情和快乐了?我已经把自己关起来太久了,我已经把自己困在这阴暗的出租屋里太久了,或许,我应该改变一下了。
顾浅浅又来敲门了。
“咚咚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擦干眼泪,走到门口,打开门。
顾浅浅站在门外,看着我,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,提出了邀请:“那个……我今天又要去附近的公园写生,你要不要一起去?”
去公园写生?我有些意外,上次她邀请我,我拒绝了,没想到,这次,她竟然又来邀请我。
“我……”我张了张嘴,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拒绝的话就在嘴边,可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,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那些曾经的梦想,那些被我亲手埋葬的热情,在这一刻,似乎又有了复苏的迹象。
我……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?
“怎么了?”顾浅浅看着我,问道。
“我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?”顾浅浅问道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还是说不出口。
“没关系,如果你不想去,就不用勉强。”顾浅浅笑着对我说道:“我自己去也可以的。”
她说着,转身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!”我突然开口叫住了她。
顾浅浅停下脚步,转过身,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我……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顾浅浅的眼睛亮了起来,笑容更加灿烂了。
“真的吗?太好了!”她兴奋地说:“那我们走吧!”
我点点头,跟着顾浅浅走出了出租屋。
阳光洒在身上,有些刺眼,我却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,路边的树木抽出新芽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,一切都充满了生机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把这充满希望的空气吸进肺里,驱散那些盘踞在我心中的阴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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