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墨池海浩渺无垠的辽阔之境,汹涌的浪尖如灵动的舌头,轻轻舔舐着古朴厚重的青铜祭台。这祭台承载着岁月的斑驳痕迹,在海风的常年侵蚀下,散发着神秘而庄重的气息。
此时,暮色如同一块巨大的灰布,缓缓笼罩下来,三百六十五盏青玉灯像是被暮色中的神秘力量依次点亮,柔和的光芒在暮色中摇曳生姿,宛如点点繁星坠落人间。
沉砚,这位身形单薄的少年,赤着双足,安静地跪在祭台中央。咸涩的海风呼啸着灌进他那略显苍白的衣襟,发出呼呼的声响,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哀伤的故事。
他腕间的玄铁锁链相互碰撞,发出细碎的呜咽,那声音在风声的掩盖下,若有若无,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戚。
“吉时已到——”
七位墨家长老齐聚于此,他们身着长袍,面容肃穆,齐声高唱。那声音雄浑而悠长,在海风与浪涛声的交织中,显得格外庄重。
随着这一声宣告,十二丈高的弑文碑在汹涌的潮声中剧烈震颤起来。碑面上暗红的铭文,犹如一道道未愈的伤口,散发着诡异而压抑的气息。
那些被时光无情啃噬的古篆字,正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,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沧桑与痛苦。血珠顺着青铜饕餮的纹路蜿蜒而下,在沉砚的脚边汇聚成一条蜿蜒的小溪,触目惊心。
就在这时,十七艘龙骨船如从深海中苏醒的巨兽,突然破浪而出。船首悬挂的鎏金灯笼,在暮色的笼罩下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,像是一双双窥视着人间的眼睛,在海面上划出血色的光痕。
沉砚听见观礼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,那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恐惧。他知道,那是墨家豢养的“千帆引”,而每艘船头都站着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,他们身着绯色祭服,在风中猎猎作响,宛如一群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。
“三百年来第七次活祭。”观礼席上,一位紫袍老者轻抚腰间玉玦,神色平静地说道,“用嫡系血脉浇灌弑文碑,方能镇压文脉异动。只是这次……”他微微眯起眼睛,目光如刀般瞥向祭台中央那单薄的身影,“竟选了个哑巴。”
话音刚落,原本就汹涌的浪头突然拔高三丈,如同一堵巨大的水墙,向着祭台压来。
沉砚只感觉后颈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寒意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。他腕间的锁链无风自动,疯狂地拽着他的身体,让他踉跄着扑向弑文碑。
在他的掌心贴上冰冷碑面的刹那,那些凝固的血字像是被注入了生命,突然活了过来。
一个“悔”字瞬间化作荆棘,如灵动的毒蛇般缠住他的手腕,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他的皮肤,鲜血瞬间渗出。紧接着,“诛”字凝成利刃,寒光闪烁,直直抵住他的咽喉。
沉砚惊恐地张口欲呼,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气音。十年前那场可怕的大火,不仅残忍地夺走了他的声音,还在他的舌根烙下了一个漆黑的“禁”字,成为他一生无法言说的痛苦。
“哑巴配残碑,倒是相称。”观礼台上传来一阵嗤笑,那声音充满了嘲讽与不屑,在海风的吹拂下,传得很远很远。
然而,沉砚已经无暇顾及这些。此刻,血色文字突然沸腾起来,他惊觉掌心传来异样的灼痛,仿佛有火焰在燃烧。
与此同时,弑文碑深处传来一阵古老而沉重的心跳声,那声音如同远古的召唤,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震颤。当第七滴血缓缓渗入碑面的裂纹,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幅幅奇异的画面,那些啃噬碑文的蛀痕正在迅速重组,渐渐勾勒出他缺失的记忆:
五岁生辰那夜,墨池别院突然燃起青紫色的火焰,火光冲天,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诡异的颜色。母亲满脸惊恐,她慌乱地将他塞进注满墨汁的浴桶,随后蘸着自己的鲜血,在他的后背书写密文。
那鲜血在墨汁的映衬下,显得格外刺目。而在冲天的火光中,父亲手持刻满咒文的青铜矩尺,正一脸决绝,将某个拼命挣扎的身影钉入玉棺……
“时辰已过!”观礼席传来一阵骚动。按照祖制,弑文碑早该吞噬祭品,完成它的使命,可此刻却寂静得反常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大长老墨玄机见状,霍然起身,他腰间的十二枚青铜矩尺相互碰撞,叮当作响,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。
沉砚突然嗅到一股咸腥之外的铁锈味,那味道浓烈而刺鼻,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。他低头看向掌心,只见暗金纹路正沿着血管疯狂生长,速度之快,令人咋舌。
那些纹路在腕间迅速凝成半卷书简形状,散发着神秘的光芒。当他下意识地触碰那些纹路时,弑文碑突然发出一声如洪荒巨兽般的嘶吼,那声音震耳欲聋,让整个墨池海都为之颤抖。
海天相接处,突然炸开一声惊雷,那惊雷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。与此同时,三百盏青玉灯齐齐爆裂,碎片四溅,如同一颗颗流星划过夜空。
观礼人群的尖叫被狂风瞬间撕碎,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。沉砚在混沌中听见一阵奇异的潮声,那潮声不同于以往的海浪声,而是千万个文字在虚空碰撞的轰鸣,那声音充满了力量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。
“快看碑顶!”
有人嘶声叫喊,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惊讶。沉砚下意识地抬头望去,只见弑文碑顶端裂开一道猩红的竖瞳,那竖瞳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。
那些被镇压千年的古文字,此刻正如蝗群般倾泻而下,密密麻麻,遮天蔽日。一个扭曲的“哑”字突然钻进他的咽喉,如同一把钥匙,打开了他被封印十年的声音。
“啊——”
十年来的第一声呐喊,裹挟着血色文字,在墨池海上空炸开璀璨的光焰。那光焰照亮了整个墨池海,也照亮了沉砚苍白的脸庞。
他踉跄后退,眼中满是震惊与迷茫。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海面燃烧,那个苍白少年周身缠绕着暗金锁链,眉心浮现半枚残缺的“墨”字,仿佛在诉说着他神秘而坎坷的身世。
观礼席传来玉器碎裂的声音,那声音清脆而刺耳,在这混乱的场景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墨玄机见状,袖中突然飞出十二道青铜傀儡线,如同一十二道寒光,向着沉砚射去。然而,诡异的是,这些傀儡线在触及沉砚三尺外时,却诡异地熔化成青烟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无字天书...”墨玄机瞳孔骤缩,手中的茶盏瞬间捏成齑粉,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,“笔冢守墓人竟然真的存在。”
在惊涛骇浪中,沉砚听见海底传来空灵的歌声,那歌声悠扬而动听,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。他努力望向海面,只见某个缠绕着珊瑚的鲛人身影在浪花间若隐若现。
她有着翡翠色的眼眸,那眼眸倒映着漫天的文字,宛如星辰般璀璨。她纤长的指尖正从弑文碑剥落暗红的锈迹,每剥落一点,弑文碑便发出一阵痛苦的**。
当第一个“弑”字落入深海,沉砚只感觉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灼烧感,仿佛有火焰在他的皮肤上燃烧。
那些暗金纹路在他的皮肤下游走,速度越来越快,最终在肩胛骨交汇成笔架形状的烙印。
那里,沉睡着上古文豪们临终前封印的绝笔,此刻正如岩浆在他的血脉中苏醒,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,正逐渐在他的体内觉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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