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皇宫那天,允歌把母妃留下的茶具装进了行囊里,还顺带捎上了皇帝送的那只簪子。祥云殿的人都跑来送她,淑妃娘娘用手绢抹掉眼泪,让她多寄些信回来。
允歌摸了摸袖袋里,玉佩还在,让她心安了不少。
两天前的时候,允歌去了皇后的衍庆宫,皇后宫里的侍女见是她来,安排她站在这衍庆宫的风口。
“娘娘在午睡,请宁定公主稍等片刻吧。”
允歌环顾了一下,开口道:“麻烦禀报皇后娘娘一声,儿臣稍后还要去父皇那问候,免得到时候误了时辰。”
有一位年纪稍大些的侍女抬眸瞧了允歌一眼,见她不像是什么好惹的主,往后稍稍撤了两步,回屋寻皇后去了,片刻后,那名侍女从屋内出来。
“皇后娘娘醒了,宁定公主进去吧。”
允歌提起裙摆迈脚进屋。
皇后侧躺在榻上,她旁边摆着的炉子火烧很正旺,屋里很暖和。她抬手招呼身边的侍女给允歌搬来一把椅子。
“坐罢。”
允歌瞧着那椅子定了定,有些许的犹豫。
“坐罢,待会不是还要去见皇帝吗?”
允歌顺了一下衣服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来。
“宁定公主怎么想起来到本宫这坐坐?”皇后开口问道。
允歌脸上挂着笑回答:“儿臣两天后便要去东霖国了,特意来和母后道个别。”
“哦,是这回事。”
皇后勾了勾手,她身边的侍女上前凑到她耳边,皇后张了张口小声的在那名侍女耳边说了些什么,侍女将她扶起后去了旁边堆放物品的耳房,五分钟后怀里抱了个玉制的盒子回来了。
“给宁定公主打开。”皇后吩咐完侍女,又对允歌开口道。“公主瞧瞧喜不喜欢。”
那盒子被打开,里面是一双粉色的绣花鞋。
“这是几年前他国使者来时进贡的,本宫没有女儿,这鞋子便闲置了。”
侍女将绣花鞋从盒子里拿出,在允歌身旁蹲下,出手将允歌的脚抬起。
允歌朝后躲了一下:“我自己来。”
允歌弯腰把自己的鞋子脱下,换上了那双绣花鞋,这鞋子对她来说有些大了。
“怎么样?喜欢吗?”皇后问道。
“谢谢母后,儿臣很喜欢。”允歌笑着对她说。
允歌将绣花鞋脱下放回盒子里又穿回了自己的鞋子。
皇后见状问:“你这孩子,嘴上说着喜欢,怎么脱下来了。”
“鞋子很漂亮,儿臣怕弄脏了,先收起来。”允歌继续说着。“时候也不早了,儿臣还要去拜访父皇,就先行告退了。”
皇后摆摆手应允了,允歌站起身朝她行礼后抱上那个装有绣花鞋的玉制盒子告退。
皇帝这边似乎早早地就在等着允歌了,杨公公在门口转来转去的,见允歌来了立刻招呼允歌进去,待允歌进去后杨公公还把门关上了。
“长瑜,”皇帝将东西放到允歌的手心,“朕前些日子悄悄派宫里的作坊给你打的手印。”
允歌转过来一看,那个纯金质地的印章上刻着一个瑜字。
“儿臣谢过父皇。”
皇帝轻轻的在允歌肩膀上拍了拍:“多寄几封信回来,有时间了也要回来看看父皇啊。”
“是。”允歌假意落泪,用袖子在眼睛周围擦了擦。
允歌带着桃婳和宫里与她有交集的娘娘们一一告别,最后回到祥云殿,她没有带走那些茉莉。都留在这罢,她想着。
周祝景用手在允歌窗前轻扣。
“宁定公主,舟车劳顿,不舒服了就喊一声臣子。”他顿了顿又说了句。“坐好了。”
马车起步,很快就驶出了镇南关,行驶带动的风将帘子卷起,允歌透过缝隙朝着愈来愈远的北昭国望了望,心中难免有些感慨。
不知过了多久,允歌感到马车里变黑了,桃婳掀起窗帘,队伍马上要穿过一片树林,太阳马上落了,她让桃婳告诉周祝景,天色不早了,安排将士们就地扎营休息吧。
桃婳点燃了在行囊里找到的蜡烛,斑斑烛火将允歌的影子应在窗帘上,周祝景来马车前告知两人将士们熬好了杂菜粥,桃婳的肚子随着话落响了两声,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,允歌见状吩咐桃婳去端了碗回来。
“公主。”桃婳将碗放到允歌面前。
“吃吧,我不太饿。”允歌说道。
桃婳没有动,低着头偷偷抬眸看她,允歌瞧见又说:“快吃吧,等会粥凉了。”
“谢谢公主。”桃婳端起那碗杂菜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。
夜深了,允歌熄了蜡烛,头抵着车厢的侧壁睡去了,桃婳悄悄地从马车里溜出去,从装着行囊的货车中扯出一张毛毯来,返回车上的时候遇上了巡视的周祝景,两人对视了下,桃婳低头快步走过了,她把毛毯盖在允歌身上后打着哈欠一同睡着了。
次日行车前允歌想起淑妃娘娘给她包了不少点心,她吩咐桃婳找出来带过来两盒,其他的分给将士们吃。
分到点心的士兵纷纷朝着允歌所处的马车道谢。不知是不是错觉,接下来这一路马车行驶的很平稳,不像昨天那样颠簸,允歌感觉胃里也舒坦了许多。
东霖国的那座城离临安城较远些,中间还有段崎岖的山路,听说近些日子野兽肆虐死了很多路过的商贩。允歌一行人忌惮夜晚的山林,走的比较慢些,一趟下来马车算下来要行使半个月才能到东霖国。
“公主,出了这座山就是东霖国了。”桃婳掀开车帘从外边探了进来,“周将军刚刚说旁边有条小溪,问您要不要喝些水呢。”
“我过去吧。”允歌揉了揉腿下了马车,这么些天的长途跋涉让她坐的浑身酸痛。
一下马车允歌就感受到四周朝她投过来的目光,允歌稍稍转头和其中一个人对视上,那人又快速地将头低下,假装一切没发生过。桃婳走在前边给允歌领路,两人一同来到小溪边,周祝景用白瓷碗从小溪里舀了碗水递给允歌。
“谢谢。”允歌接过那碗水仰起头喝了一口,腊月的溪水较凉却又略带些甘甜,远些地方的溪水直下,那个位置应该是他们刚刚见到的瀑布。
“公主客气了,这是臣子该做的。”
“还要走几日?”允歌问道。
“照这个状态行驶的话,差不多后天就能到了。”周祝景答道。
允歌将碗里的水喝尽,把陶瓷碗还给周祝景:“好,谢周将军费心。”
周祝景又说了些客套话,但允歌已经无心再听了:“和我去那边转转吧,桃婳。”
允歌指了个方向,那位置顺着小溪往南,是向着瀑布的方向。桃婳跟在允歌身后,她回头看了一眼周祝景,周祝景察觉到她的视线,唇角微微勾起朝她挥手。
这瀑布并不高,从上边朝下看,估摸着有十几米,允歌瞧见瀑布下的树林里闪过黑影,她又伸着脖子向着那个方向望了望,什么也没看到。
想到近些日子路过村庄时听到的传闻,允歌心里一紧:“回去吧,还要赶路呢。”
桃花遵循允歌的派遣,正吃着饭的众人疑惑片刻后便启程了,允歌坐在马车里甚至可以听到他人的小声议论,但她并没有回应。
天色暗了下来,队伍继续朝东霖国赶路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,众人在等着允歌开口,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发出哀嚎声。
“就地扎营吧。”声音从允歌的马车里传出来。
将士们卸下行李,开始生火。
“多生几个火堆。”允歌的声音再次传出来,“小心一些不要点着树木,然后给队伍周围都架起来。”
将士们如话照做,给队伍的四周都生起了火堆,大伙都聚在一起取暖,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,水里都有冰碴子了。
允歌一直绷着神经,睡不好,她听到巡视的士兵在打着瞌睡,感到有些担心,她轻轻的打开窗扇,往窗外看了好多次,最后她实在是困得不行,只觉得眼皮很沉,然后睡了过去。
睡梦中,她似乎听到了野兽的低吼,惊醒后发现火堆已经灭了,允歌透过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一只毛色发亮的鬃狼,它呼出阵阵白气,她瞧见那只狼正朝着熟睡的人群漏出獠牙。
“醒醒。”允歌大声喊起来,“有狼。”
那只狼听到允歌的喊声,突然发出嚎叫,朝着允歌所在的马车跑过来。
“快起来,它在呼喊同伴了!”
听到允歌的声音,众人从梦中惊醒,有人拔出刀试图把狼砍死,但光线太暗,并没有砍中它,狼的视力在夜间占据了优势,躲过大多数的刀剑,它像是不怕痛一样直直的朝着允歌扑过去。
“长瑜!”
那是周祝景的声音。
“趴下!”他又喊道。
允歌蜷缩起身体,躲到窗框下边,一把长剑穿透狼的身体钉在了马车的窗子上,狼血顺着那把剑淌了下来,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,允歌捂住嘴干呕起来,桃婳见状,上前给允歌拍背。
“把火堆生起来。”周祝景的声音在允歌的马车旁响起来。
“公主还好吗?”周祝景的声音略显焦急。
“无碍…”允歌缓缓地回答。
话毕,走路的声音出现然后渐远,周祝景消失了片刻递进来一个罐子。
“这是母亲腌制的梅子,”周祝景解释道,“抱歉,让公主受惊了。”
桃婳从他手中接过罐子,打开盖子后味道飘了出来,允歌捏了一颗梅子塞进嘴里,有了酸味的中和胃里舒缓了些,允歌向他道谢。
周祝景下令收拾东西立刻转移阵地,将士们举着火把上路了,经过刚刚的事,再没人抱怨允歌晌午让立刻赶路的事。允歌此刻也睡不着了,她身子止不住的颤抖,显然是还没从刚刚那事中缓过神来。
桃婳从对侧坐过来,她握住允歌的手,很冰凉,桃婳把自己的毯子也盖在允歌身上,但依旧没有好转。
远处的森林传来着狼的嚎叫声,似乎是畏惧光源,接下来的一路狼群都没出现。
天渐渐亮起来,队伍也行驶到树林的边缘了,众人疲惫,周祝景再次下令,让大家就地扎营休息。大多数人没有支起帐篷,直接躺下就睡过去了。
“歇会吧,公主。”桃婳依旧握着允歌的手给她取暖。“我们出林子了。”
允歌的眼眶周围乌青,眼皮也微微发肿,她开口:“好。”
允歌睡下了,周祝景像是自责,他抱着剑守在马车旁没再睡了,直到允歌睡着,又起身去了其他位置巡逻。
接着下山的一路都很顺畅,周祝景猎了只鹿带回来煮了几锅肉汤,他捞出来鹿肉最鲜美的部位给允歌送了去,但允歌有些吃不下,见到碗里的肉块脑海里又回想起那晚的场景。
“先放着吧,”允歌说着,“我一会吃。”
跟着肉汤一同递进来的还有一个小纸包,桃婳拆开一看,是些透明结晶状的颗粒,放到鼻子下嗅了嗅,用手指蘸了一下放到嘴里。
“公主,是盐。”
允歌问:“盐?”
桃婳把盐包递过去,允歌闻了一下。
“讲话小声些,都放进去吧。”允歌说。
半碗肉汤下肚,获得了饱腹感,允歌有些喝不下了,让桃婳把剩下的半碗喝掉,桃婳也很识趣,喝完汤把碗送出去又拿了了些梅子来。
周祝景见允歌状态不好,为了尽快赶路前往东霖国,加快了队伍的速度。
一路上马不停蹄地跑,本来预计明天早上才能到,下午已经到城门口了,东霖国的使者已经候在门口多时,见允歌一行人的出现,他赶忙上前迎接。
“公主殿下,”他朝着允歌的马车跪下叩拜。
“你是东霖国的使者?”允歌掀开窗帘的一角朝跪着的那人看了看。
“东霖国?不,奴才是北昭国的人。”
听闻,允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。由于接下来的路需要那人带领,允歌默许了他那些奉承的话,那座叫平阳的地方不像临安,坐落于北昭国的中心,平阳是东霖国的外圈,大多数是外来人口,商业繁荣,多数商人在此处落户安家。
周祝景让多数将士们留在城墙外,只带了一少部分的人陪同,那人领着允歌在挂着公主府牌匾的宅子前停下。
“公主,奴才遵循皇帝的吩咐给公主新盖了宅子。”
桃婳扶着允歌下车,仅仅是这块牌匾就得以看出这座宅子的造价。
那人像是看出允歌所想,出言道:“城里的人家都是这样的,公主不必有负担。”
周祝景把行李拉进宅子,那人领着搬行李的将士去了仓库。待行李都安排妥当后,那人才开始介绍自己。
“奴才姓刘,单字一个满,公主叫奴才阿满就行。”他恭敬地低着头。
“阿满,”允歌念叨着,“你之前是做什么的?”
“回公主,奴才入宫之前在小餐馆打工。”
允歌捕捉到关键词:“宫里?东霖国的皇宫吗?”
“哎呀,公主,奴才说了是北昭国的人呀,当然是北昭国的皇宫了。”
周祝景在平阳留了两天,允歌以战事要紧让他前往天水了。他走之前和桃婳在说些什么,允歌路过时听了两句,基本上都是些嘱咐的话。待周祝景走后,允歌问起两人谈话说了什么的时候。
桃婳和她解释:“周将军让照顾好公主。还说天气冷了,公主身体不好。”
桃婳叽里咕噜的讲了很久,允歌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,她让桃婳去找阿满。桃婳离开,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。她掏出袖袋里的玉佩,找出那个装有绣花鞋的玉质盒子,把玉佩塞到绣花鞋里,然后把盒子放进柜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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