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油灯与墨香

林老大卸下车辕时,檐角铜铃正撞碎夕阳。七郎扑上来要抱檀木箱,被四婶提着后领拎开:"小心摔了小姑姑的宝贝!"箱盖掀开的刹那,《幼学琼林》的墨香混着樟脑味漫出来,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。

"都洗手!"林老太举着锅铲立在灶房门口,七个孙子排着队往陶盆里浸手。林暖蹲在条凳上晃脚丫,看三叔用竹刀小心裁开宣纸——那还是用三筐南瓜跟货郎换的。

夜幕垂落时,堂屋难得点起油灯。菜籽油混着灵泉的荧光,将土墙映成温暖的琥珀色。大郎握着林暖的小手教握笔,狼毫在粗纸上洇出歪扭的"林"字。

"不对不对!"六郎突然指着《千字文》嚷道,"三叔昨日教的是'日月盈昃',这书上怎写成'辰宿列张'了?"满屋哄笑中,林老头烟袋锅敲得啪啪响:"让你贪玩打瞌睡,还有脸说!"

林暖趁乱摸到米缸边。白日施粥给流民后,空间货架竟多了包碧粳米种。她踮脚撒了把灵泉泡过的谷粒,转身撞见四婶含笑的眼睛:"暖丫头又给鸡娘娘送吃食?"

月色清亮时,后院传来窸窣响动。林暖扒着窗缝,瞧见三叔猫腰在南瓜藤下挖坑。白日里镇上学堂的夫子说了句"南瓜藤怕涝",这憨厚汉子竟连夜给每株瓜秧筑起挡水垄。

晨露未晞,七郎的尖叫惊破安宁:"藤藤流血了!"林家老少涌到后山,只见南瓜叶脉渗出琥珀色汁液,在朝阳下凝成蜜珠。林暖掐了片嫩叶含在嘴里——甜得发腻,竟是天然的糖浆。

"要变天。"林老头望着西边翻涌的云团。林暖缩在祖父怀里数货架新添的蓑衣,忽觉颈间一凉。豆大的雨珠砸在南瓜叶上,噼啪声如撒豆成兵。

暴雨连下三日,溪水漫过青石桥。村里大半菜畦成了泥塘,独林家后山的南瓜藤越发青翠。里正拄着竹竿深一脚浅一脚来看,只见每株瓜秧下都堆着灵泉浸过的碎石,浑黄的水流顺着沟渠绕田而走。

"暖丫头教俺们挖的排水沟。"林老大抹着满脸雨水憨笑。檐下,林暖正教七郎用南瓜叶接雨水:"这个叫蒸馏水,比井水干净......"

雨霁初晴那日,村口来了个游方郎中。那人盯着林家檐下晾晒的琥珀色糖块,忽然掏出个布囊:"小老儿愿用这海外种子,换贵府三斤糖霜。"

林暖踮脚扒开布袋,红艳艳的辣椒籽硌得手心发痒。前世最爱的火锅味在记忆里翻滚,她转身抱出糖罐:"再加一包止血草。"

当夜灶房辣香呛人。林老大被红汤锅子辣出眼泪,却舍不得放下竹筷:"这茱萸怎的这般够劲!"七个侄子抢着涮南瓜片,七郎辣得直吐舌头,还要往碗里添辣油。

空间货架在子时更新,青石台上赫然摆着本《伤寒杂病论》。林暖揉着眼睛翻看,发现书页间夹着张药方——正是白日郎中咳血时溅在衣襟的痕迹。

次日采药时,林暖特意绕到村西破庙。老郎中蜷在草堆里烧得满脸通红,怀里还死死抱着糖罐。她用灵泉水化开退热药,忽见那人袖口露出半截刺青——蟠龙纹的,和空间里婚书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
"......王妃......"老郎中梦呓般的呢喃被庙外喧哗打断。大郎举着烤红薯寻来,身后跟着串泥猴似的侄子。众人七手八脚拾掇草药时,谁也没注意老郎中袖中滑落的玉牌,被林暖悄悄踩在绣鞋下。

归途路过私塾,朗朗书声隔着青砖墙淌出来。林暖摸出空间里的松烟墨,忽然将墨条掷向水面。乌色在溪流中晕开,竟聚成游鱼般的墨纹,朝着京城方向蜿蜒而去。

是夜林家点了两盏油灯。大郎在《幼学琼林》上勾画,三叔对照《伤寒论》研磨药粉。林暖伏在窗台数星星,掌心玉牌被月光照得发烫。西南天际有颗星忽明忽暗,像极了那人梦里紧蹙的眉头。

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,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