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当天下午就去娘家跑了一趟,跟娘家兄弟侄子约好第二天过来。
不过方兴福却白跑了一趟:“爹,娘,兴财说他这几天没空,让我们自己想办法。”
方有根脸色一沉:“你跟他说清楚家里的事了没?”
方兴福连忙点头:“说了,娘被打,兴武断腿的事儿也都说了。”
方有根听了这话,猛地攥紧拳头。
老大不孝,他急需剩下几个儿子证明他是个好父亲,可老三这举动算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。
他吼道:“能有多忙,家里出了这么大事他都不肯露个面?”
李氏赶忙给儿子找补:“没空才好,没空说明活计多,兴财肯定也是想着赶紧学好手艺,以后就能补贴家里。
咱有这么多人,不一定非要老三来。”
“爹……”方兴福犹豫几瞬后开口:“兴财问我,有没有给兴文送信。
他是听我说没叫兴文,才说不来的。”
方有根闻言顿时怒上心头。
“好啊,这一个两个,翅膀硬了都想跑是吧?”
李氏连忙把方兴福赶走,然后拉着方有根好一顿劝,这才勉强让他消了气。
……
有了盼头,李氏当天晚上做了个美梦,梦到把方青禾卖了五两银子,买了方青禾那家人把她拴在屋里,一天三顿打。
梦里的场景让她笑得合不拢嘴,眼泪水都出来了。
她抹了一把,没抹干净。
再抬手去抹,结果越抹越多。
睁开眼,上方的灰色天空让她有些搞不清状况,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。
使劲在大腿掐了一把,疼痛让她从床上一跃而起,她惊恐道:“老头子!老头子你快醒醒,咱家房顶没了!”
准确来说,他们家不是房顶没了,是瓦片没了。
方有根睁开眼,看着头顶东一个西一个的窟窿,久久不能言语。
天天闹腾没个停歇,他是真的疲了:“那死丫头,她到底要干什么,非把这个家拆了才满意?”
这问题自然无人回答。
眼看雨点越来越大,方有根赶紧叫了方兴福过来,三人合力把床搬到不漏雨的地方。
保住床后,李氏像头蛮牛一样跑去西间。
但她的勇气也就这些。
站在门外,她根本不敢敲门。
嘴巴张合几下,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,简直要憋死了。
不等她犹豫个结果,方有根过来了。
“死丫头肯定出去了,别白费力气。”
听到这话,李氏堵在喉咙口的咒骂顿时倾泻而出……
方有根绕过她,推开了西二间的房门,方兴旺还在房里。
父子两人一个躺在床上,一个站在门口,看着彼此时,眼底是藏不住的冷漠。
方有根率先开口:“你放任大丫这么闹,真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?”
方兴旺叹息着开口,语气似嘲讽,又似悲凉:“青田三岁多就被赶家门,青禾的婚事被当成全家的踏脚石,杏花肚里的孩子保不住,我也快要死了。
爹,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我们的退路。”
方有根试图说服长子:“兴旺,我们是把青田赶出去了,可你给他送吃的喝的,家里从来都睁只眼闭只眼。
大丫的婚事,我承认我们有私心,可夏志高长得一表人才,又是个读书人,哪怕考不上功名,以后在县城也能找到差事,撇去他家的情况不提,这门婚事真找不出错处。
至于吴氏……”
“爹!”方兴旺突然出声,打断方有根的话,“我给青田送吃的,那是从我嘴里省下来的,家里没出一粒米!
就这后娘还说我既然吃不完,以后就没必要给我那么多饭,那时候你可什么都没说,直接认下了这话。
青田能活到今天,不是因为你心善,是我们一家三口从牙齿缝里省出他的口粮!
至于青禾的婚事,‘撇去他家的情况不提’这种话也能说出口?”
方兴旺眼神冰冷地盯着方有根:“爹,有些事情说破以后,人的丑陋就藏不住了。
你确定连这最后一点颜面也不要吗?”
这是方兴旺第一次如此激烈地表达自己的不满,恍惚之间方有根竟有些不敢跟他对视。
李氏勾着脑袋在门外看热闹。
她巴不得两人撕破脸皮,到时候家里的东西都是她几个儿子的!
正想着添把火,方兴福突然出现,把她拉去堂屋:“娘,你快过来看!”
李氏抬头,结果就见堂屋正中央好大一个窟窿。
那死丫头不止搬了东屋的瓦,还搬了堂屋的瓦!
想到什么,她突然怪叫一声,拍着大腿跑去东二间。
果不其然,东二间的房顶也有个窟窿,正好就在床的正上方。
“老头子,兴旺,赶紧来挪床!”
李氏的叫喊让方有根得以从尴尬境地解脱。
他在门上锤了一拳,冲着方有根喊了句“没良心”,自以为找回些颜面后,匆匆去找李氏。
等几人把东二间的床搬开,雨都停了。
这下也不用休息了,补屋顶吧。
家里没有瓦片,只能用茅草暂时当做遮盖。
方有根带着方兴福干活,让李氏去娘家跑一趟,告诉李家人别来了。
今天来了也是扑空,还得搭一餐饭,不合算。
*
方青禾在外头呆了一天,傍晚才回来。
方有根坐在堂屋等着,看她进来,把她喊去堂屋,一脸疲惫道:“说吧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方青禾倚着门框:“拿回三十两银子给我爹治病。”
方有根重重叹了口气:“你的三十两真没了,家里的钱也丢了……”
“哦,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筹钱。”
方青禾的眼神从屋顶扫过,接着又看向方有根坐着的椅子和旁边的桌子:“家里虽然穷了些,但只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,总是能换些钱回来的。”
见方有根的眉毛拧成团,她又好心给了个建议:“你也可以学夏家,卖掉几亩田……”
“你放屁!”
涉及到自己的命根子,方有根的伪善不见,他猛拍桌子,“咱家的田是祖宗一点点积攒下来,要想卖田,除非我死!”
方青禾闻言嗤笑。
上辈子,为了给方兴文在县城买宅子,家里卖了三亩地。
为了给方兴财开个木匠铺子,又卖了两亩地。
方兴旺一家不想吃亏,说长子荣贵会读书,死活要送去县城书院,为了供荣贵读书,分两次卖掉了两亩田。
前前后后卖了四回田,怎么没看他死掉?
“既然不给钱,那就慢慢耗吧。”
方青禾说完这话,施施然回了房间。
方有根被方青禾的态度气得面红脖子粗。
想到白天跟长子的谈话,方有根在心里默默做了个决定……
晚上方有根和李氏躺在床上聊了很久,一直到子时才睡着。
两人刚睡没多久,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们:“爷爷,奶奶,你们睡了吗?”
对于梦里还能听到方青禾的声音,两人很是嫌弃,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继续睡。
可那声音不依不饶:“爷爷,奶奶,你们睡了吗?”
李氏终于被吵醒,睁开眼就看到房梁上倒吊着一只鬼,在她头顶上方荡啊荡,倒垂下来的长发几乎要扫到她的鼻子。
“啊~~~”
李氏一声尖叫,紧接着一股暖流从体内涌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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