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过早饭,张氏去屋里搜罗一番,把被单和蚊帐都拆下来,出门就看到李枣花跟没骨头一样黏在儿子身上。
她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,可两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出现,凑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,笑得十分开怀。
她把木盆往地上重重一摔,没好气道:“没见哪家儿媳妇进门了,还要婆婆来洗衣的。
志高家的,衣服已经给你整出来了,不会还要我教你洗吧?”
李枣花听到动静,连忙站直了身子。
她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夏志高,柔弱道:“娘,我是准备去洗衣服的,可我早上不小心划伤了手,志高哥让我别沾水……”
她老早就发现了,夏志高特别吃她这一套,只要她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,不管说什么,夏志高都会答应。
果然,这话落音,夏志高立刻护在她身前,皱眉道:“娘,枣花手上的伤还没好,今天还是你自个儿洗吧。”
张氏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你说什么?”
夏志高的神情带了些不满:“娘,以前枣花没嫁过来,咱家衣服照样有人洗。
你别闹,只当暂时没这个儿媳,以前怎样,现在还怎么样。”
夏志高暗恨他娘胡闹。
好不容易把人娶进来,为什么就不能忍忍臭脾气?
林家找的是女儿,不是女婿,如果枣花不喜欢他,林家能全力拉拔他?
说不定直接一纸和离书甩来,然后重新给枣花寻个门当户对的婆家。
他既然在林家之前遇到枣花,就绝不能浪费这份机缘!
张氏被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。
她只是想压压儿媳妇的风头,没想到儿子竟然这么说她!
“我闹?”她伸出左手,指着小拇指道,“夏志高,我的手割稻时被割掉半截手指头,那时候怎么没见你心疼心疼我,让我别洗衣做饭,别干活?
你、你个不孝的东西,你良心被狗吃了!”
见两人吵起来,李枣花眼中含泪,怯生生地拉了拉夏志高的衣袖:“志高哥,你别这样跟娘说话。
娘,您别跟志高哥生气,我这就去洗……”
李枣花弯下腰,似乎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搬起木盆。
见此情形,母子两人同时开口。
“不行!你这手要是沾了水,伤口会留疤的。”
“你个贱蹄子,当着我的面装好人,背地里挑拨我们母子关系,我打死你个贱货!”
夏志高去扶李枣花,张氏要打人,三人撞到一起,张氏高高举起的巴掌不知怎么落在夏志高头上。
夏志高不记得多少年没有挨过打,这一巴掌将他的怒火彻底释放。
重生以后的穷困,失意,郁郁不得志,统统都在此刻爆发。
他奋力推开张氏,怒吼道:“娘,你太过分了!
一天到晚闹闹闹,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闹腾散了才甘心?”
张氏被推得踉跄几步,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。
她呆愣地望着儿子狰狞的面孔,仿佛不认识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孩子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
张氏嘴唇颤抖着,眼泪夺眶而出,心头似有千言万语,但最终只说出来一句:“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,就换来你这么对我?”
李枣花看着丈夫和婆婆针锋相对的模样,清楚在第二场婆媳交锋中,她又赢了。
以后,这个家就是她说了算!
她一手推着夏志高往屋里走,一面跟张氏道歉:“娘,志高哥就是心疼我,您别跟他计较。
我先劝劝他,一定让他跟您道歉。”
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,张氏指着李枣花的背影破口大骂:“你个狐狸精,都是你勾引我儿子!要不是你,志高怎么会变成这样!”
李枣花脚步一顿,回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:“娘,您怎么能这么说我……”
说着就掩面哭起来。
夏志高看着他娘面目狰狞的模样,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。
若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,有个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母亲,岂不是有丢不完的脸?
枣花跟他娘相处不来,也许是件好事,他去林家,正好顺势将人留在家里。
“娘,今日之事绝对是你做错了,你好生反省一下。”
夏志高冷冷瞥了一眼张氏,而后转过头温柔道:“枣花,咱们回房去。”
反省?
张氏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,如同被抽走所有精气神,一下瘫倒在地。
她想不通,她好好的儿子,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!
李枣花如今还姓李呢,儿子就偏心得没边。
等哪一天李枣花被林家认回去,家里还能有她落脚的地方?
她猛地攥紧拳头,不行!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!
夏家的围墙被方青禾砸倒之后并没有重建,而是用竹篱笆围着,因此这一番吵闹并没能瞒住左右邻居。
这种消息,只要有一个人知道,就意味着全村都知道了。
方家西边的空地上,几个妇人绘声绘色跟吴杏花说着夏家的热闹。
“以前看志高斯斯文文,没想到这么没良心,媳妇才进门几天,就把张氏脸皮撕了往地上踩。”
“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我见过,忘得这么彻底的还是头一回见,你们说那夏志高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?”
“张氏脾气是不太好,但她可从没有对不起这个大儿子,一直把志高当眼珠子护着,拼了命的供他读书,如今志高却……啧啧,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。”
方青禾在一旁听着,一点也不意外。
张氏最喜欢拿腔作调,摆婆婆的谱,李枣花又是个掐尖要强的,再加上夏志高薄情冷血, 万事以利益为先,夏家闹起来是迟早的事。
夏志高娶了李枣花,自以为可以攀上林家,张氏这头老黄牛自然可有可无。
所以夏志高像上辈子踢出她一样,这辈子要把张氏也给踢走。
但张氏不会甘心退出儿子的生活,以后估计还有得闹。
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,眼下她所有注意力都在她娘的肚子上。
她娘的肚子已经快九个月,随时都有可能生。
她现在就连睡觉都不敢睡沉了,生怕她娘半夜发动。
日子一天天过,转眼到了五月初三。
上辈子,夏采蘩就是在这一天落水,她娘下水救人,最终搭上了性命。
虽然知道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同样的事情,方青禾还是心慌意乱。
这天她什么也没做,寸步不离守在她娘身后,谁劝都不管用。
日头偏西时,吴杏花正在院里散步,突然扶着肚子“哎哟”一声。
方青禾心头猛地一跳,刚从竹竿上取下来的衣服尽数掉在地上。
“娘!”
她冲过去将人搀扶住,低头就发现她娘的裙角已经湿了一片。
吴杏花捧着骤然紧缩的肚子,颤声道:“要、可能要生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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